终于到了清水村的村口时,天色已微亮,却浓雾重重,一片模糊中有两人向他们走来。沈遇虽已力竭,却强撑着一口气,欲要背着昏迷的湛良镜逃跑时,听到了妥欢的叫唤——
再然后,便是听闻妥欢的计划……
李小山瞧着沈遇不悦的神色,小心道:“我也劝过欢兄弟,这法子不好的……”
沈遇紧皱眉头:“李兄莫要多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李小山好奇:“只是?”
“只是——”沈遇眉头蹙的更紧,“又非行正礼,何以还要新妇着嫁衣?”
听到这话,许久没反应的湛良镜微微动了动手指。
李小山一愣:“啥?”
沈遇咄咄逼人:“既是假的,何必还要试妆着衣?若要探,何不光明正大,又或是另寻他法,定要妥欢……”
他一顿,抿唇蹙眉,不愿开口。
李小山连忙点头:“是啊是啊,我也这么劝来着,我和欢兄弟毕竟都是男子——”
瞧着沈遇奇怪的眼神,李小山眨眨眼,又放低了声音:“其实啊,我是觉得欢兄弟怕是被他阿娘养坏了,总爱穿女孩子衣服,而且……”
李小山双手虚托了托胸膛处,别有深意的说道:“这儿也不晓得他塞了什么……满满当当的。”
“呵……”
听得一声轻笑,李小山瞪大双眼,指着微微勾唇却还是不睁开眼的湛良镜,问到沈遇:“他笑的?”
沈遇瞧着他,方才的醋意和微恼瞬间没了——李兄果然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妥欢说什么他都信。
“——怎么?是嫌我穿女装不好看?”
听得后屋传来轻笑,两人回头看去。
这身嫁衣是李大娘自己的,因是匆匆定下的婚事,套在妥欢身上,宽松许多又短了几寸,虽不合身,颜色却艳丽,配她极好。她不喜上妆,不过胭脂水粉胡乱往脸上随意涂抹,倒是将妆容上的可笑。
可那艳丽的胭脂却衬的她云发丰艳,蛾眉皓齿。笑开娇靥,别是天真潇洒。
李小山瞪大了眼睛,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欢兄弟,幸好你不会上妆,不然,我还真觉得你是个姑娘家!”
妥欢挑眉,抚着自己的脸颊:“看来,我这假扮女装的本事有待提高啊!”
李小山笑的捂住肚子,指着她的脸,笑话她的手比自己还笨。
妥欢刚开始还没啥,被李小山越笑越脸黑,假作微怒的抄起手里的棒槌就要打。
沈遇这一路的恍若故人终于在此时确信——她就是妥欢,她还是妥欢,即使手染鲜血,脚踏白骨,可还是当年那个孩子。
突然听见外边有人叫喊,李小山应了声,随后道:“应该是阿娘说的王大叔把猪杀好了,沈兄弟,出来搭把手。”
沈遇起身,对着妥欢笑了笑,轻声道:“如此也好看。”
妥欢一愣,回神噗嗤一笑,挑眉:“那是自然。”
沈遇瞧她此一笑,颜盛色茂,景曜光起,不由脸颊一红,应着已走出去的李小山,跨门而去。
妥欢想着去换下衣服,下意识的往躺椅处看了一眼,正对上注视自己的湛良镜。
他眼眸清澈,静静的看着妥欢。
妥欢走了过去,走在地上,左右看着湛良镜的脸,随后拿出他的右手,把脉道:“你可还觉得冷?”
欲要问他可否还有力气,却见湛良镜已收回手,却又顿了顿,伸出来,缓缓触到她的脸颊,抹去那没抹匀的浮粉。
汤婆子滚烫,却似乎仍旧捂不热他的手指,触到妥欢的脸上,微凉的手指让她一震——毒越来越深了。
湛良镜摸匀那浮粉,随后眼神深深的看着她涂上口脂的红唇。
妥欢眼见他的目光,却不解何意。
湛良镜这么看着,缓缓起身,微歪身子,探首靠近妥欢的脸。
妥欢骤然觉得呼吸一紧。
他们离得太紧,以至于妥欢能感受到湛良镜虚弱的呼吸。
他仍旧静静的盯着妥欢的唇,眼眸深邃如寒潭,却暗流涌动,似下一刻便有旋涡轮转。
随着湛良镜缓缓靠近的动作,细碎散乱的发落于他的脸侧,平添一份魅意。
妥欢看着他,呼吸微乱,不知该做什么。
他们太近,几乎让妥欢错觉湛良镜就要吻上来时,他却突的错到她的脸侧,伸出的手指触到她的唇边,抹去那突兀的红色口脂。
他在妥欢耳边笑了笑,语调轻佻:“往后描眉上妆还是多劳你的夫婿吧。”
“你——”
妥欢轰然脸红,猛地站起来,看着无力的又倚在躺椅上的湛良镜正在嘲弄的笑着,知道他在玩笑,握紧了拳头,咬着牙,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狠话。
湛良镜轻轻笑了笑,声音仍旧虚弱:“你确定能见到你所说的张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