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嗵。”
明黄色的小球落下,溅开,骨碌骨碌滚了开去。不二周助仰头,胸口起伏。细密如针的雨水淌过他的脸颊,再沿着下颌淌下去,早已分不清什么是雨、什么是汗了。
“就到这里如何?”入江问,“理解你想一决胜负。但明天是决赛日,你说呢?”
“好。”
两人收好球拍,回到森川住宅的后门处。天上雨势渐急,积水沿着屋檐的坡度向下倾泻。不二回首,雨水织成的网横亘了一整片的视野。仅仅一马路之隔的地方,自家民宅已模糊得不可明辨了。
“好大的雨。”入江说,“进来坐一坐么?虽说你家近得很……”
“多谢。”
上次到访森川家,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记忆中的时点早已模糊了具体的刻度。可眼前所见,或多或少透着熟悉的味道。趁着入江更衣,他在客厅内浅浅踱了一圈。记忆中堆放于电视机下方的漫画杂志已被转移到了小书柜里,取而代之的是入江带来的电影DVD。台面上的相框被收了起来,只余一些压在玻璃板下。CD箱装满ZARD的旧唱片,不二依稀记得森川喜欢ZARD,那欢快的曲风搭配沉静的歌声,与森川本人不失为异曲同工。
“给。”浅色头发的大学生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没怎么收拾,见笑了啊。”
“安定最近有来过么?”不二问。
“得让你失望了,没有。”
水烧开了,蒸气分子撞击壶壁,发出轻微的嗡鸣声。入江拿了两个玻璃杯。伴着热水注入,杯壁渐渐蒙上了一片白色的雾气:“天才是会相互吸引的,对吧?”
不二未置可否,抬头。客厅一角的展示柜里,各色奖杯整齐排列。他水洗般的蓝眸眨了一眨,说道:“安定她……的确是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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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住户搬来的那一天,是例行的钢琴课的日子。那年他满六岁,网球尚未成为生活中的重要一环。搬家公司的卡车轰鸣着抵达,那是一台丰田海狮的厢式货车,黑色车身以鲜绿色与亮白色喷涂装饰,酷炫得令人想起《超级战队》中的装甲车。五岁的裕太一路奔回了家,嗓门大得压过琴声:“哥哥,战车来了!”
“周助在上课哦。裕太跟我出去看一看吧?”
由美子带走了兴奋不已的裕太。家教合上谱本,理解地笑了一笑:“周助君呢,不去看一看?”
“不用。”
丰田海狮咔咔着拐了弯,仍是轰鸣着,往马路对面的民宅方向碾过去。只是原地落了一片小小的影子,小小的,像是被那“丰田海狮”不慎刮落的一片叶子:六七岁的女孩子,肩上背着兔子玩偶的小包。不二从二楼的窗后向下打量,女孩子便有所感知地转身。那栗棕色的发散在风里,细细的碎碎的,就像一群雪白的鸽子扑梭梭地撞上心口,又扑梭梭地飞了开去,落下一地温暖绵软的羽毛——便是如此宿命的、鲜活的、诗意的感觉。
“小女,森川安定。”
次日,新邻居一家到访。森川家的男主人是书卷气足的男性,言谈温文,从事钢铁技术的研发产业;女主人则利落、开朗,言语间时不时夹杂英文,俨然是是长期旅居国外的习惯。叫作安定的女孩继承了来自母亲的浅肤色、大眼睛,再辅以来自父亲的栗棕色头发,与不二家人竟有五六分的面貌之相似。母亲淑子端看了一会儿,笑道:“同由美子小时候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倒觉得,同周助更像一些哦。”由美子说。
“真是好缘分。”森川父亲说,“我出身于神奈川县的藤泽市,亲辈中或有不二相关的人……”
“别惦记你那族谱啦。”森川母亲嗔道,“等孩子们长大了、长开了,变化可大了去了。”
趁大人寒暄,孩子们聚在一起。裕太说:“你家是不是有一台战车?昨天我看到了!就像‘特搜战队’那样的!”
“是我叔叔的车啦。他喜欢往车上喷颜料,就像画画一样。”
周助保持微笑。谁料安定话锋一转,问他:“你在学钢琴吗?昨天,我听见了苏菲和哈尔跳舞的曲子……”
《Merry Go Round of Life》,哈尔与苏菲在空中漫步的曲子。本可以如是回答的,再顺势让话题在这个他擅长的方向上延伸一些。可裕太在场,且对这一话题毫无兴趣,于是周助仅仅点了个头。安定问他:“你喜欢弹钢琴?或者,只是那么学上一学?”在那个懵懂的阶段,她对“喜欢”与“不反感”已经产生一些差别性的认知了。
“只是学一学。”周助答道。
令他真正钟情之事物,似乎有待发掘呢。
森川父母工作繁忙,安定便时常到访不二家。国小一年级的暑假,三人在客厅做游戏,电视恰好播到了去年的全国青少年音乐大赛。安定停下说笑,抬头。那是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安定抬起双手,十指比划着长笛的指法,然后她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