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有一间“书房”,陈骞偶尔会在里面办事。只是从前骆玉珠自觉同陈骞关系尴尬,不会进去打扰。这日陈骞早早出门回来后便钻进了“书房”,骆玉珠过来给送吃食。正要进门时碰上何文出来,同人打了个招呼,她推门入内,屋内陈骞正在写信。
陈骞不爱念书,骆玉珠极少能看到陈骞提笔写字。乍一眼瞧去,颇是有几分新鲜。她上下打量着人,自新年后,她陆陆续续给陈骞添置了一些衣物,这人在穿着打扮上与从前相比,精致了不少。此刻他端坐桌前,持笔写信,也颇有几分俊朗神采。
见是骆玉珠进来,陈骞脸上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他放下笔问,“怎么过来了?”说完状似不经意般拿起一旁的东西将信件盖了盖。
骆玉珠走到一旁,将手中食盒放在桌上,“刘婶说你今日出门早,都没来及吃多少东西,怕你饿,做了这些让我送了来。”
陈骞走过来笑道:“我确实是有几分饿了。”
还有一个多时辰就要午膳了,刘婶没做多少。骆玉珠帮他将吃食摆好,又给人递去筷子,“你刚刚在写信吗?”
“嗯。”陈骞点头,若是人仔细听,会发现他这声“嗯”说的有些轻,还有几分闷。不过骆玉珠没留意,她见陈骞埋头吃饭,便开始四处打量这间屋子,说是书房可真是抬举它了。屋内空空如也,不过是比寻常客房多了一张长桌罢了,上面零落放着几本书籍纸张。
那是……骆玉珠定然一瞧,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她快步走过去,将被墨条压着的信纸拿了出来。这陈骞怎得把开了封的墨条直接压在信上,那墨汁一染,字不就白写了。她转头正待要问人,就看到刚刚还在吃饭的陈骞站在了他身后,从她手中将那信纸抽了过去。
骆玉珠一时有些呆愣,随即道:“我只是见它脏了,并不是有意要看它。”骆玉珠说完心中有些难受,陈骞竟这般防她。
见人误会了,陈骞只得道:“我是字写的不好,怕被你笑。”
怔愣了好一会儿,骆玉珠才明白人的意思,顿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会有人这样想呀?
“笑吧笑吧!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你笑了。”陈骞起身回到炕上打算继续吃饭,骆玉珠跟了过去。她眉眼带笑,伸手尝试从陈骞手中抽回那张信纸,陈骞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那张纸便顺利地到了骆玉珠手里。
那信还未写完,纸上只有三行字,又被墨汁染了小半,骆玉珠略略扫过。字写的确实一般,笔顺笨拙厚重,颇是有点幼儿写字的费力感。陈骞平日里定然是极少写字的,骆玉珠这般想。
“其实……也没有很不好。”骆玉珠违心道。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字写的难看。”陈骞对这种明知是假的安慰反应平淡,一副随你怎么说的模样继续吃饭。
骆玉珠在人对面坐下,她想她不能笑话人家。陈骞自小在土匪窝长大,能识字写字已经很不容易了。若是他也生在富贵人家,同那些公子哥们一般自小学习,以他的能力定然也是能写的一手好字的。
“其实文字,不过在于表意。你写出来,别人能认出来就好了。好看与否并不重要。”
“你真这样想?”陈骞眼中露出狐疑的目光。
骆玉珠诚恳点头。
“其实我也这么想。”陈骞道,“你说我每日练习武艺,是因为上了战场,真刀真枪是要人命的。可这字,费那么多功夫,写出来再好看,别人瞧了能多出朵花来?”
“嗯。”骆玉珠点头,同时抿唇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你这是在给杨昌老先生写信?”骆玉珠记得,这人说过从前在霍勒津时,同老先生有过几面之缘,“你想请他来乌拉?”
“杨老先生已年过古稀,向来是不出远门的。我是想问问他,能否让他的弟子来乌拉一趟。”
“来做什么?”那信上内容不多,骆玉珠不明白。
“年前城郊处塌陷,朝廷传下话来,说是高太皇太后卧病,陛下仁孝要为她祈福,特令三年内不能开采东珠,要休养生息。往年上贡的松子、蜂蜜等物也都一一减了数量。这样一来,官庄的压力少了许多。但不少牲丁也没了事情可做。”
陈骞继续道,“我年前带着人开垦了些荒地,如今马上就到了乌拉的春种时节。我对耕种不了解,但杨老先生多年研究这个,我就想让他老人家能派个人过来指导一下。”
骆玉珠点头,这事她知道一些,之前好几次陈骞回来身上衣物都带着泥,她当时问人怎么回事,他说他锄地去了。
“那他能答应吗?”
“试试总不亏。”陈骞笑道。
……
骆玉珠爱棋,每每陈骞修沐,俩人都免不得对弈几局。这日俩人在棋盘上正你来我往、厮杀畅快之际,瑶瑶进来说外头有人找骆玉珠。
“谁呀?”骆玉珠头也不抬问。
“是诗社的那位王公子。”瑶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