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喧嚣,夜色正浓,京城并不是处处都点灯,因而这一头亮堂,那一边却是要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当中,吴清荷一时疏忽,闯进了窄巷里,小狗在门边守夜,听见声响便“腾”地站起来,堵在路中央缠着月亮汪汪直叫。
“汪汪汪!”
“吁——!”
“真是难办。”吴清荷虽是这么说,可手上却迅速勒紧缰绳,防止月亮踩到小狗。
她动作幅度有些大,身体稍往前倾,便听见自己近处轻浅的呼吸声,柏乘头一次坐在马背上,像要遭受风暴的小鹿紧挨树木一样挨着她,侧过脸去,不曾乱动一下。
“你害怕吗?”她调转马头绕开巷子走,路过一片有光的地方,就能朦胧看见柏乘的侧脸,他睫毛如蝴蝶扑闪两下,随即小幅度地摇头。
“若是不害怕,那怎么动也不动,跟木头人一样。”
因着被小狗缠住的缘故,琴姐在前头与她走散了,路上静得出奇,只剩月亮的马蹄声回响在耳畔。
听见吴清荷反问他,柏乘耳后发热,磨磨蹭蹭地挪了下小脸,眨巴着眼睛,悄悄盯着专心骑马的少女。
良久,月亮在青石板上往前踏的步子变慢,他注视着吴清荷,瞧她松了口气,不再似之前那般严肃,这才小声与她搭话。
“吴清荷,我可以问你问题吗?”
现在身后已没有何六子了,琴姐必定也很安全,吴清荷忽然就悠闲起来,同他点点头。
“可以。”
“你刚刚为什么带我走呀?”
他问话时脸蛋往前凑了凑,吴清荷勒缰绳的动作放慢,思索了会与他解释。
“我不将你带上,你就有被误伤的可能。”
棍棒不长眼,何六子带着人冲过来时是乱哄哄的一片,留在那多少会有危险,况且她又不知道柏家的下人到底在哪,无论如何,还是带上他最为稳妥。
“我当时想,你今日本就很难过,若再挨一棍子,就会是全天下最倒霉的寿星,所以把你带上来了,不过,我是第一次带人骑马,骑得不太好。”
想到方才自己指挥着月亮掉转马头的时候稍显笨拙,吴清荷暗自觉得不爽。
柏乘安安静静凝视着她,听到“全天下最倒霉的小寿星”时忍不住翘起嘴角笑几声,旋即注视着她,眼神温暖而澄澈。
“谢谢你,我绝对不是最倒霉的寿星,是最快乐的那一个。”
“最快乐的寿星?”吴清荷有点不相信他的话,跟着重复一遍。
“嗯,你带着我骑马了,就像做梦一样,我现在特别的快乐。”
他说话时闭上了眼睛,就好似坠入一个梦境里。
吴清荷神情复杂地看他,这倒是让她记起自己上一回生辰,娘为她办了盛大的生辰宴,爹送她汗血宝马小月亮,张姨给她做点心,家里的下人攒钱一齐给她买马鞍...她觉得那种程度,才可以算作最快乐。
小公子以前是怎么过生辰的?她实在有些疑惑。
“卖糖葫芦嘞——!”
“糖人!糖人!卖糖人!”
月亮刚好驮着二人走出巷子,陡然间视野变得开阔,宵禁前集市上的喧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吴清荷顿时被吆喝声打断了思绪,抬起头扫视一圈。
今日的烟火会早已结束,可难得聚在一道外出的人们哪就那么容易散,百姓们都不愿太早归家,仍在街上玩耍着,就连那些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待嫁公子们,也都戴上了帷帽,出来与心仪的女君们游玩。
“刚出炉的豆沙包子!买一送一!”
“刘将军用过的茶盏,大家买去沾沾武曲星的福气,讨个吉利!”
...真是卖什么的都有。
“天下独一份的烟花!散开犹如漫天繁星,大家可都来瞧瞧,射中十只陶罐便可得!”
其中一个摊子前聚着的人最多,吴清荷看见最中央有一长排的柱子,挂着摇摇晃晃十只巴掌大的陶罐子,它们此起彼伏,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射中十只陶罐?
吴清荷默默地勒了下缰绳,让月亮停下向前的步子,柏乘察觉到她的动作,侧头见她似乎饶有兴致,便回过身乖乖坐好,陪着她一块看。
“诸位,这最新研制出的烟花,叫‘一借五金’,只需给小的十文钱,领一次射箭的机会,若射中十只陶罐,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烟花,就白送给您!”
只一次的机会,却要射中十只陶罐,那便是要一箭射穿,难度可想而知,人们小声议论,无人上前。
“老板,你得先叫我们看看,它到底多独特,我们才敢下手呐。”
听到这话,摊子的老板嘿嘿笑两声,拿出小小一个竹筒,火折子一擦,点燃竹筒上的细线。
“嗖——砰砰!”
巨响过后,是让人眼前一新的黛紫色瞬间绽放,接着翻滚出流光溢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