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决定苟活下去,当务之急是弄到足够多的食物。
我用布条勒紧自己的腹部,走路也尽量轻盈一些,先前为了换取食物,我替买头发的宫人浆洗衣物。
这几日在她面前做工领饭,都没有露出马脚。
那只救命的玉镯我典给了隔壁宫室的张答应,她看见翠玉镯时眼睛顿时一亮。
但她很快撇了撇嘴,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咱们落到这地步还打扮给谁看?你就是白送我我也不要,我可没钱给你。”
我硬塞进她手里,“我在这宫中孤苦无依的,承蒙姐姐这些日子的照顾,纵有奇珍异宝,这些年也都散尽了,只这一样我看得重些,今日权当谢礼了。”
“既然如此珍惜,何必送我?”
我捂着肚子,做出一副饥饿难耐的模样:“听闻姐姐屋头那位是御膳茶房的裴随侍,掌管着宫中茶果的采买,在郑公公面前都是得脸的,我成日里做些粗活累活,腹中着实饥饿……”
话说一半,张答应笑了起来:“原是为了这个?你要是肯放下身段,还用得着来求我?”
“妹妹愚钝,只求姐姐心善,替我在裴随侍面前说两句好话。鲜蔬名果我不奢求,只求能多要一些糙米白面,饱食果腹即可。”
张答应想了想,这事也不难办,便对我说:“成吧。就当我发善心做件好事,只是宫中东西样样都有定数,能弄来多少就看你的造化。”
说罢,她接过镯子关上了屋门。
走出小院时,我看向她院里的小莲藕池,差点没馋哭了,多好的一个院落,莲子、莲藕、荷叶、池泥,样样都是好东西,我怎么就没被分到这间宫室?
张答应是个好人,一开始我的火折子还是她借给我的。不到三日,裴随侍就差人送来了三袋白面和一袋没舂过的米。
我吃得很省,基本只靠做工换来的食物生存,白面和米我都存了下来。
临盆这天,我躲进堆放杂物的耳房里,门窗用废旧的桌椅堵死,旁边放着两桶热水,以及用火烤过的剪刀。
阵痛起初还能忍受,但越到后半夜就越是频繁。
我感觉那孩子正在搅动我的骨肉,要从这薄薄的肚皮里钻出来。
我想找些什么咬着,最后只能咬着衣襟,逼迫自己不发出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肚子疼得更厉害了,我感觉我会随时死在这里。
何其荒谬,因为耻辱的生育,死在暗无天日的冷宫里。
我咬牙发狠,我自己都不会轻易结束这短暂的生命,怎么会因为这孩子而屈服?
抬起手放在肚皮上,摸到那凸起物,配合有规律的呼吸,一次一次用力,每一次都疼出一层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那孩子出来了,刚开始是头、然后脚。“哧溜”一下,滑了出去。
衣衫被汗水浸透了,我仰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闭上眼忍过痛苦的余韵。
直到我睁开眼,才发现……那东西,没有声音。
竟是个死胎吗?
瘦瘦小小的一团,湿漉漉的胎发上沾着脏物,脐带拖在地上,我支起身摸到剪刀,就着微光剪断了脐带。
我冷冷的看着她,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剪刀,我没有想碰她的意思,即便她在我肚子里呆了好几个月。
说实话,未生产前我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趁她还没有害死我之前我应该一刀解决这个麻烦。
但是,她一生下来就死了,倒让我有些猝不及防。
人类不可能对另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熟视无睹,我慢慢放松下来。
小东西浑身脏兮兮的,我生疏地几乎是拿起那个小东西,用干净的布条沾了水给她清洗。洗到一半我发现她是个女婴。
一个很漂亮像是沉睡了的婴孩。
洗完之后我给她穿好做工简陋的罩衫,用我穿旧了的衣衫改的,罩衫很大几乎可以把她裹起来。
在我考虑这个孩子的葬身之地时,忽然感觉手里的东西动了动,刚这么想,就传来一声微弱的气音。
这孩子竟然动了动手,虽然动作幅度很小,但我确定她还活着。
我紧紧的盯着她的动作,等她又瘪了瘪嘴,哼唧了一声,我才松了口气。
一抹脸颊,不知是汗水还是满面泪水。
我把她放在身侧,摸了摸她攥成小拳头的手,又摸了摸她紫红的小脚,确认她熟睡之后,我掀开放在水桶边的饭盆。
疙瘩汤已经变得粘稠了,散发着青葱的香气,我实在是饿极了,没拿木勺,就着碗边胡噜胡噜吃了大半碗。
野葱是院子里自己种的,没抱希望能种活,毕竟我只是把它从墙角移到院里,没想到下过几场雨之后竟然长满了一丛。
疙瘩汤有点咸,我咕咚咕咚又喝完半瓦罐的水,才感觉自己捡回半条命。
血腥味招惹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