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了,出墙头的四季春也看见了,对面的两个人,神色认真,正在挂灯笼,他是高,伸手便能挂上去,张先生在一侧看着,火光透过宣纸出来,照的人脸忽明忽暗,是岁月静好,两人像是携手走了许久一般,他们周身气息相容,那是在细碎日子里才能磨合出来的。
张先生笑着开了口“莫不是我们俩早已修了几辈子的缘,今生见你倒是熟悉的很”
声音轻轻的亮在夜里,是那样清晰。
他看向她,面无表情,亦没有开口,是张清冷的脸呢 ,可眉眼终归是带了温柔的,他有微微一笑。
两人的身影进入了门后 ,有风摇动了灯笼 ,那烛火悠悠晃晃照在紧闭的木门上,微弱的暖黄色,照着门庭的路人。
张先生坐在床边,看着四周的陌生发愣,房间里足够简单,床,妆台,柜子,衣架,角落的长圆凳上,有盆文竹,亭亭玉立,恰似君子,不大的圆桌上,有壶张二先生热好的凉白开,漆黑身子的茶杯里盛了八分满的水,在一旁烛火的照耀下,发着热气,天凉,很快就就淡了。
在床头一丈处,靠门窗那侧,摆了一架一米长,一米二三高的铜烛台,自上而下,从后往前,有三排,依次规矩,间隔了适当空隙,承托着蜡烛的铜盘,如漆身般厚重,刚刚,张二先生呐,认真的,一个个给点亮了过去,数数,有二十四根,着实是把房间给照亮了,张先生坐在床边看着发笑。
张二先生开了门,弯腰端了盆热水进来,宽袖绑了臂绳,里面的里衣也快推到了手肘处,露出发着力的小臂,张先生看见,突然想到了,握紧了剑柄的手,也是这样,张弛有力,暗里藏针。她看向张二先生的脸,似乎想在他平静的面容上看出什么。
她看着他来到她身前,他放下木盆,半蹲下,自然的褪去了张先生的鞋袜,张先生随他,心里有撼动,不由得皱眉,很快又舒展开来,她说“你手真冷”。
他正托起她的脚足,脚底发着温热,停在木盆上方,温热的蒸汽飘了上来,他一只手托着脚,一手撩起盆中热水,淋在脚上,有了初次的接触,他才让脚尖触碰水面。
他抬头问“烫吗?”,却见她流了泪,是那样安静,他叹息,用手背将她脸上的泪拂去。接着,他低下头,两只手掌包住了大半的脚掌,一齐入了烫肤的盆中。
张先生感受了初时烫人的热度,很快就散去,她能看见他发红的手,稳稳当当的停在那,他手握的很紧。
她看向他头顶,有不长的细微发丝垂落在脸旁,她不由得伸手替他顺在耳后,手没有走,落在了耳畔,她稍微使力揉着他的耳廓,从上到下,再回到源头,她总习惯这么去做。
她说“你没有欠我什么”。
那烛台真亮,很安静的发散着火光,温度是那么炙热,都要感受不到冬夜里的寒冷了。
他低着头,松了手,离了水面,用衣布擦去了手上的水迹。
然后,他握住了她搭在膝盖上的双手,用不轻不重的力道,他的手是热的,暖着她手中冰凉。
他抬头看她,她的眼睛清明的见不到底,他微微一笑,只觉得踏实,难得。后来听见他说“我知道”。很轻很轻的声音,又那么真切 。
他俩的声音远了,但是我听的见。
她说“我不是因为你,我不想看到他们那样离开,你明白吗。我要告诉你,跟你说清楚。”
他回应着“我知道,我只是好奇,我好奇那个姑娘后来怎么样了,”
“我看着你上了南山,看你回家,看你一步一步走下去,我想看你的结局。”
烛光照着,他们互相看着,是再平常不过的自然神情。
他笑“可是,你没有停,我自然是不甘心的。杨告诉我,那是不能翻身的罪啊,他不愿意看到我做 ,可你为什么安然无恙。”
突然的,她泪流满面,嘴唇几经蠕动,终究是哭出了声,她想挣脱手掩面,可没有他快啊,他早已松了手,来到她身旁,让她靠着,随她自在哭去了。
他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说“别哭了,很难听的,一点都不可怜,怎么让人心疼呢”
语气里净是玩笑,张先生听了,破涕为笑,伸手打在他肩膀“你是半点不留情面的”
他反手便又握住了她的手,认真说道“还要泡吗,我再去打热水?”
张先生摇头“不要 ,我要洗脸”
“好”。
后来,张先生有跟我说 ,她说“他一直跟着我在走,尽管现在,我跟他交集少有,我一看见他,我就知道,我可以把自己交出去了 ,他一定会带着我走,即使是抛弃,再看我时 ,他不可能不上前。”
我笑了“然后再次抛弃吗”
她说.“重要吗 ,我老早已经成了彼此,息息相通 ,再见到我时,他自然只能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