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醒来,仍然停留在那里,我看见,那天下山的景色,在我眼前,身上的触感我清晰可知,从我回到家门那一路,万千罪欲皆上我身,我痛,我冷,我颤栗,我胆怯,我想退,我有着一去不再生还的恐惧和决然,没有杀欲。而我心亦有平静。
我有感慨,无数众生从我面前走过,有千万神情,终归于喜怒哀乐。他们的笑容,互相牵着的手,嘱托,谩骂,无一不让我心上充盈,我,是何其有幸,看到,念到,感之。
当我走到家门,已体无完肤,仍在地狱,可我心仍有平静。
我有一个疑问,很突兀的,很傻气,如果老师有名字,该是叫什么呢?然后,我笑了,痴傻两个字,可以说是我生平第一次正儿八经看见,它带来给我轻快。我仍有平静。所以,这份我们称之为爱,般若智慧,大平等的感知,是本性,是不变的,其余是无常,入生灭法。
是我兄长开的门,他见我风尘仆仆,笑着举起手中柳枝,发狠的打在我身上,最后一下,打在我门庭,脸上见了血,我不怕疼的,我本是该哭的,但我没有,那一下过后,是空的连感知都不见了。
兄长丢了柳枝,上前抱住我,我动不了,他亲在我伤口上,是在道歉。他搂就着我的肩,带我进门,身体是自然跟着他走的。
两个身影牵就着,行走在他们无数次走过的长廊,男子发声“去见父亲,先不要说话,老老实实跪着。”
邻近门,兄长走了,我看见屋里有两道身形,我进门直的跪在地上,低下头,说“父亲”
这是我第一次叫他父亲,我一直以师父为称。
父亲听了,神情平淡,说“好”
他本来在跟对面的长者下棋,见我来了,便放下了,此刻,那位长者,亦放下了,看向我。
父亲走到我面前,蹲下,使手在我肩膀,说“此刻,过去种种已不在,我问你两问?”
“一,我问你,你是要我给你备份嫁妆,还是要得自在身去”
“我要嫁妆,不走”我没有犹豫。搭在我肩上的手重了。
“第二,我问你,你是要伺候我寿终正寝,还是,随你兄长去行万里路“
女生声音清亮,竟照人心清明”我伺候父亲寿终正寝“说完便是一叩头,是发了愿的。
父亲起身,坐回原处,面对老者,脸有笑意,老者是一副你赢了的表情。父亲爱打赌的老毛病是又犯了的。
他清清嗓门,便说”好了,你去你母亲那里,守着吧“
"我这就去”我应答,起身,出了门,门柱上二师兄懒懒的靠着,见我,上前搭我的肩就走,他声音飒爽“我可是上了心,阿九的剑法是快准狠,平日可没见你有这本事”
我听了毫无迟疑的接了“等你哪天,杀意来了,怕是剑都离不开手,杀红了”
他听了就笑“好啊,你倒是跟那算命说的话如出一辙,成,那我就等着”
我的视线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了,二师兄的声音飘在此处,听的清晰,他说的是
“阿九,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让他们不要留情面,只要你送我走就好了”
她没有答应,但是我做到了,
我找到他的尸首,已经化成白骨了,我分不清哪个是他,我就一起把他们都埋了,立百姓冢。我超度诵经,坐四十九日,英魂不息,杀戮仍然在,黑白无常见了,跟我说,“阎王说了,他们是要保持这份恶念,到寂灭的”
我说“我知道”
老白对老黑说“我就说她知道”
老黑对老白说“我知道她知道”
我“。。。。。。”
我说“你两快把我拉走,我是快到头了,重投来过吧”
他两齐声道“我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他们罪恶不散吗?如果散了,这份罪孽无法填满,是要补的,补什么呢?
就补家破人亡,杀人诛心。不然不入对立,善恶平等,便不成世界。
除非,有佛,菩萨道法加身,不然就不再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