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面前有三个选择,一是回京,二是留在钱塘,三是去湄江,几乎是哪个都行不通,张长清陷入了一个圈。
纪纲说:“一伙人去湄江,你留在钱塘,我回京复命,万全之策,你应该信我。”
张长清的眼神一直盯着他,她仿佛看出一点破绽,又垂下头想了片刻,轻笑道:“好,听纪大人的。”
看着纪纲远去的背影,张长清勒住马缰,转了个头奔向另一边,她回到张府第一时间,让老李去盯着李家姑娘,按照那人的性格是要杀人灭口的。
果不其然,第二日李家姑娘被打了胎扫出门,流落在街角要饭吃,半日就被赶到流民聚集的地方,还不知被谁打断了一条腿,直喊疼。
老李给了她几个饼子,眼睛不敢看那一片血污。
张长清骑上马直奔东明寺,寺门大敞开,来往的人零零星星,人不多想浑水摸鱼很难,她头戴帷帽用力掐了把嗓子,换了一个粗重的嗓子,对门口的小和尚说。
“小和尚,我问你啊,你们家佛灵不灵。”
小和尚心不在焉,扫了几下地,抬头泪眼朦胧,手脚不是冻得哆嗦,是怕得哆嗦,这是张长清所想,为何呢,应是今日早上寺庙开了杀戒,这个小和尚看到怕了。
张长清勒马缰刚要下马,门口多了一个师父,他穿着金贵,要不是没有头发都不像个和尚,眉目间也没有慈爱,有戾气。
帽纱下无人知女子是谁,但从女子发出的笑意可知,是个活泼灵巧的姑娘,她问:“大师是哪位?”
不似笑声的甜美,是个粗重似男子的声音。
和尚低头道:“李纨。”
张长清在脑海里仔细搜索着这个名字,精忠并无有人叫李纨,她似乎是想到什么,抬头仔细瞧着那人的面,小声嘀咕了一个名字,方蛮。
她落荒而逃,回到府中手不停发抖。
老夫人见状握住她的手,把她拥入怀中,小声询问:“怎么了,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冰凉。”
张长清小声呜咽着,抱住自己祖母的脖子,把脸埋起来哭,小声说:“你近日要小心,一定要。”
她抬起脸,顾不上鼻涕和眼泪,喊:“老李!”
猛地止住喊,老李站在院门前,神情努力在镇定,身体却止不住打抖,身后跟着李纨师父。
“……”
京中方姓有一家,灭十族,姚广孝讲过,偷偷摸摸讲过,张长清一直觉得老和尚很舍不得建文和方孝孺,她时不时就提起,也是偷偷摸摸提,老和尚不恼不怒,也没有偷着抹泪。
帝后对方家从不提起,张长清明白此事的严重性,只当做不清楚不明白不知道。
有一日,她到天界寺听讲。
看到应在宫中的老和尚出现在寺里,无论是背影还是声音都很像,他身边是一名没见过的和尚,张长清对天界寺的和尚都很熟悉,他们有人讲读有人管理经书,她时不时就去听讲读和借经书。
她在转角看到了和尚的脸,是没见过的样子,猫着腰跟上去,听到了和尚的名字,方蛮。
方蛮这个名字她不熟悉,但她不能再听下去了,因为姚广孝起身的声响大,再听下去就要死翘翘了。
现在,张长清感觉到血液倒流,像是那天要是听下去之后的窒息感。
她披着大氅,不冷不热,腰间别着一把刀,手在刀柄,意味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院子里的梨花飘落一地,混着桃花瓣,落在地上,一些随风飘,飘在长廊上,突的狂风大作,坐落在枝头的喜鹊飞起,它的翅膀上沾着花瓣,大风作,在一片花瓣雨。
张长清坐在回廊栏台,发髻散乱落下发丝,紧紧贴在脸颊上,她笑着对李纨说:“我们得谈谈,像两个正常人一样谈谈。”
她第一次没有用一个古人的方式和别人讲话,而是一个来自六年后的灵魂,想与六百年前古人的谈话。
张长清提了提裙子,整理好面部表情,转身与李纨擦身而过,走到院子外,说:“跟上我,老李,去告诉厨娘,今天吃醋鱼。”
老李不敢看,弓着腰走了。
李纨跟上与她并排走,两人走在前往西院的石子路上,张长清问:“李家那位姑娘是你告的密,东明寺的和尚也是你杀得,你应该等我走了再杀,这样不会露出马脚,也对,你要正面对我,让我害怕。”
走到一面墙,李纨停下脚步,说:“张长清,别拦着我,朱棣他不适合坐这个皇位,战争民不聊生,他真的做到百姓吃饱穿暖了吗,你看着流民不煎熬吗?”
那面墙坐落在西院,与前堂的隔阂处,上面刻满了时间与事,以及朱祁镇的出生日期,更有张长清一点一点刻画的棋图。
张长清停在墙前很久,李纨已经离开,她抚摸过墙,刻下朱祁镇的出生日期,回到宫中做女官,她想偷天换日,把朱祁镇和朱祁钰调换,足以。
因为此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