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走后,宁初半躺在床上,正隔着一个绘着山水画的屏风同司离说话。
司离看向映在屏风上的影子,苦口婆心地叮嘱宁初:“六妹妹,你刚刚也听见了。大夫说你疲劳过度,要好好休息。你跟我说实话,最近是不是又偷偷看话本看到子时了?”
这下,宁初支支吾吾开始说不出话来了。
她虽心知自己心绞痛晕倒不是因为所谓的“疲劳过度”,但她最近确实是熬夜看话本了。
没办法,作者写得太好了!她怎么放得下来,看不完根本睡不着!
“六妹妹,为了身体着想。这段时间不要再过度看话本了,好不好?”
“好好好,阿离哥哥我都听你的。”
“十五日后,我便要上京了,没办法看着你了。六妹妹一定要自觉哦,不要让我担心。”
“嗯嗯嗯!”
“你呀。”
…………
待司离也离开后,宁初将云平云安二人一同遣了出去。她神色平静地向系统确认自己的死亡时间:“404,这次心绞痛是因为这具身体的时间所剩不多了吧?”
【是的宿主,这具身体只剩下最后一个多月的寿命,这次的心绞痛不过一个预告。】
【剩下的一个多月里,宿主你将会慢慢衰弱,最后七天则会一病不起。请问宿主需要404提前开启痛觉屏蔽吗?】
“开吧,这四年过得可真快啊。”宁初扶额,微微一叹,心里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司离。
之后的日子里,宁初就几乎没怎么出门了。不仅仅是因为户外汹涌的寒意,更是因为她日渐虚弱的身体。
临走前,司离又特意来找了一趟宁初。
司离走近她的屋子里时,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热气。屋子里银丝炭烧得正旺,宁初却依旧抱着汤婆子,半躺在软榻上休憩。
她见司离来了,便慢慢坐正了身子,询问道:“阿离哥哥,你是不是快出发了?”
“是啊,出发前想着过来见见你。我去京城这几个月,六妹妹你一定要仔细着身子,切不可又像往年一样贪玩着凉,话本也要少看些。过会我走的时候,六妹妹就不必去送了。”司离殷殷叮嘱着。
“好,阿离哥哥,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还是那句话,我相信你,我永远相信你!”宁初嫣然一笑,抬眼看着司离,她的眼底仿佛藏着满天星河,满是信赖与期许。
司离几乎都快沉溺在这片星河里,他抬手摸了摸宁初的头,直直对上她的目光:“六妹妹,等我回来了,我有话想对你说,希望你到时候不会生气。”
“我怎么会生阿离哥哥的气呢!难道不能现在说吗?阿离哥哥你可不能卖关子啊!”宁初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汤婆子,有些急切地询问着。
宁初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我这身体可等不到你回来了啊,阿离哥哥。
“回来后一定告诉你,六妹妹,再见。”司离冲宁初安抚一笑,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立刻转身离开了若凝院。
宁初刚想起身追上司离,打算死缠烂打地问出他想说的话,却发现刻意加快步伐的司离早已消失在了她的视线范围内。
司离他不知道,这一声再见便是再不相见。
景和十年二月底,司离已至京城,进入最后的休整状态。
而宁初却陡然病倒,药石无医。
景和十年三月初,会试开始。包括司离在内的莘莘学子都已进入考场,为自己的前途奋笔疾书。
而宁初……
若凝院室内,蜡烛灯芯摇曳,烛火微弱,显得格外昏暗。
“哎,老夫…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大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摇着头离开了若凝院,将最后的时间留给了她们一家三口。
宁致行无措地站在房内,陈氏则抹着眼泪坐在宁初的床前,哽咽道:“阿初你…你别吓娘亲,好不好?你争气点,你一定…一定可以撑下来的,对吗?”
陈氏捧着药碗,颤抖着手举起勺子,轻轻地将苦涩的药汁送入女儿口中,却又被宁初生理性地吐了出来。
此时的她已经吃不下、喝不下任何的东西了。
宁初脸色青灰,满嘴苦涩。她虚弱地摇了摇头,艰难地朝陈氏扯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娘,对不起,女儿…女儿有些累了,想…想睡一会。”
“娘…娘,这件事别告诉阿离哥哥,好…好不好?让他好好应考,我…总觉得我会有个…状元郎哥哥呢。”
“阿初,你快别说话了,你不会有事的,不会……”陈氏终是说不出那个字,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发抖,无声地流着眼泪。
“爹,娘,对…对不起,谢谢…你…们…”宁初她感受不到疼痛,只感觉自己好累好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直到完全闭合上,再无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