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起兵,京军出动大半,京都比任何时候都要戒备森严,更莫提宫中,羽林军无间隙巡视,堪堪这御书房内外,李骁就能感觉到十来个高手在暗中,但并不仅仅只是十来个,还有远强于他的,未能探到气息,比如,第一高手齐增锦。
御书房外,此时看守的是当朝太尉华朝阳,进到里边,中书令韩准,侍中薛嘉,尚书左仆射吕舟济及三位参政全都在,见到李骁,一一起身行礼。李骁出门之前,还以为是李驰的眼线收到文鸿文昭的行踪,前来找他问话,后来想想也不至于,此刻看这阵仗,显然更不是了。他向李驰作了一揖:“陆中丞有新消息?”
“非也。”李驰示意他入座,看了一眼韩准。
韩准言简意赅:“宗启昌宫变事成,前来求和。另外,宗启儒在勉州死于军中叛徒之手。”
叛徒。
李骁回味这两个字,宗启儒征战在外,身后还与三个皇子争储,纵是神仙,腹背受敌也难逃一死。
李骁抿着茶,静听韩准继续道来。
“宗启昌也向矞国求和,端木翦答复之前,派人来询问我朝的意思。”西鹿、矞国是前脚后脚来到京都的。
此次求和,先不说西鹿今后的朝贡,除了钱财粮布上的赔偿,被梁国占领的城池也不打算重金取回,算是割给梁国。
燕国一灭,显然宗启昌拿出了诚意。这一点,几个大臣各有争议,无非就是怀疑宗启昌如此爽快,怕另有所图,谈到这里,敲定谁去咸灵与西鹿谈判时,几人又争执许久,才开始谈及矞国。
同为归顺称臣,矞国与西鹿又有所区别。历朝历代在矞国设郡府,牵制其内的六族势力,几百年来,已默认为中原国的一部分,也就只有先帝,恼而弃之,不论当时的朝臣如何劝说,后来渐渐失去绝佳机会,少有人提了,传到李驰这里,则求他做个稳稳当当的守家崽就行。
门下侍郎毕文景道:“矞人六族间勾心斗角,这次还险些在益安城酿成大祸,幸而杨临风解救及时,想必处理后续之事,他已有几分决断。”
既然胜了,功过相抵,毕文景也就不逮着杨临风擅自结盟一事,而是换个方向攻击:再次接手矞人,将来出了任何事,那都得怪杨临风。
尚书左丞范道元冷哼:“矞人曾被先帝弃之,经此一遭,他们自会明白唯有大梁才是倚靠,不敢再有反心。”
毕文景道:“矞人多反复无常,诸多先例在前,范左丞莫妄自定论。”
见他顺利被引入坑,范道元放出真目的:“这就说明旧法不适治矞人,当有新策。”
先前矞人送端木河来为质时,李骁就有提到过。
毕文景再反对:“古往今来,新策推翻旧制,无一不乱,何况矞人六族延续千年,礼法宗制、习性风俗根深蒂固又各不相同,族中有私兵,其族人拥护,何止一乱字了得。”
另一门下侍郎王敬逢点头:“是极,与燕、西鹿一战损耗极重,再跟矞人六族为敌,吃不消。”
油盐不进的死样子,范道元看着就窝火,每次办事需要门下省印章时,他们也是这般打太极,憋了半天没个准话:“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俩说怎么办吧?”
毕文景瞥了他一眼:“稍安勿躁,还得问问杨临风吧,他既然结盟,定有后手,现在的后生能力大着。”
他是讽刺杨临风擅自做主,今日能和矞人结盟,明日指不定要做什么,这胆子肯定是李骁给的。在他看来,李骁仍旧狼子野心,提出新策等同于把手伸进矞国,定然有所图谋。
范道元忍住掀桌的冲动:“毕侍郎忘了宗启儒原是要联手矞国,进攻落晖,端木翦送来儿子为质,以求结盟。权宜之计,怪不到杨临风头上。”
王敬逢道:“矞国那三两破烂兵卒,怎可与我大梁装备精良相提并论?他送我就得接么?”
范道元就差撸起袖子一挑二:“矞国本是矞州,乃我中原国之领土,因战乱而自立门户不过几十年,诸君就不认,不怕其他州府效仿吗?”
“我们可没这么说。”
韩准出来做和事佬,依旧语速温吞:“文景、敬逢所虑不无道理,纵使不许六族练私兵,亦有其族人拥护,不是私兵,胜似私兵,须得三思。”
“靖侯言之有理。”薛嘉不咸不淡附和,示意毕、王二人不再继续,坐在他对面的吕舟济嫌恶撇过脸。
韩准当作没看见他们的动作:“有任何良策,诸君不妨罗列写来,择日逐条再议。”
李骁李驰俱不说话,全程喝茶吃点心、静坐数地砖看他们自行商量。
一直到天色昏暗,宫人掌灯,戌时初才散,六个大臣在隔壁小殿用膳,无形的威压使得宫人大气不敢出,反倒觉得还是皇帝好伺候,只要守规矩,很少黑过脸,安王虽强势,但情绪很稳定,他们有点羡慕现在正在御书房的宫人了。
御书房偏殿里的确没那么严肃,李驰李骁也在正常用膳,尽是些养胃的药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