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云(2 / 2)

是怕。怕也没办法,就自己先尝。

想她那样怕苦的人,自家病都不肯吃药,吃起自家配的药竟眉头都没眨一下,仰脖而尽,小鸳儿看的心中直泛呕。不由得抱怨:“人也忒较真,那药一股子腥臭味儿,找个猫狗试下,何必亲尝。若吃出问题,你不也折在里头?”苏锦当头给了个暴栗:“真是如此,才要亲尝!”

好好好,你要尝就尝只是不要让我尝!

不光如此,日常饮食上也更是用心。周彦邦瘦啊,瘦的皮包骨!镇日的昏睡,因他不能吃硬食,生怕呛着噎着。所以日日只有苦药汤子,薄汤寡粥。她给他擦拭翻身时,原来魁梧挺拔的人,瘦的一把骨头,摸着硌得慌!不行,这样不行,他又不是草不是虫,喝风饮露就可,好人也被寡死了呢!这倒不用翻书,她儿时在在庖厨的经验帮了她。炮制吃食,她可是好手!

他常吃金骏眉,爱酽茶,只喝茶有什么用。她就熬的白浓浓的牛乳,搭配着酽茶一起,放一点子桂花糖。心中想着,你不爱甜也将就些吧,吃糖才有能量有精气。小鸳儿心中疑惑,这稀奇古怪的能有用吗?她就小口小口的呷,竟比粥吃的还多些。喜欢就好,喜欢就变着法的煮,牛乳够了换羊乳,桂花蜜腻了就换槐花、红糖,能多吃就多吃。

再有就是选上好的牛后腿肉敲的稀烂碎碎,熬的烂烂的粥放在一起咕嘟,放些精盐豆酱,咸鲜的吃着有气力。荤素也要搭配不是,山药南瓜小米粥煮的清亮,换着法的吃!小院里十二个时辰炭火不断。

可也只是那日微微的动,再没了好转迹象……哎!想到此,愁杀个人也!

如此过了五日,院使来来回回。不过是诊脉问药,脉摸了又摸,眼皮子翻了又翻。见他只是不醒,来了又走,终没个定论。日暮黄昏,苏锦独守着砂锅,里头熬着羊肉枸杞粥,一根筷子撑着咕嘟咕嘟冒着泡。

‘最多八日,再不醒来,怕是大势已去’

这是院使私下里交代,只有周维儒和她知道。她当时眼泪就下来了,一番苦心终究化灰,连周维儒都劝她说‘天命不可违’。

“哎呀呀,都溢出来了,小蹄子都躲哪去了,怎留夫人一个人守锅。”

小鸳儿上手揭盖儿,烫的直摸耳朵。苏锦这才回过神来,无神的嘱咐道:“盛上一碗,你先尝尝,好了咱们去喂大爷。”

那当然,早想此巧宗,夫人炮制的这些美食看着怪尝着却新鲜。大爷一个病人能吃多少,剩下的多数都落入小鸳儿的腹中,可便宜了她!

这不,小瓷碗里装上一碗,心急烫着舌头,可又难却食材的鲜美,连连称赞:“夫人手巧心也灵,能想到这些食谱子,吃的新鲜又独到。常言‘三代为宦,方知穿衣吃饭’,这才是大家子夫人的雅致。我们饮牛饮马,吃饱了不饿就成,再生不出这些心思!”

夸了半天不见苏锦言语,瞅着脸黄蜡蜡的,端着碗盏想喂上一口,苏锦别头。

“院使说了什么?可是有好转?”

吧嗒,苏锦的泪珠子就滚了下来!

余氏的上房灯火还亮着,才用了一碗燕窝茶,闭着眼,刁婆子正给摘头。扑鼻香的桂花油一下下的梳着长发,终究是岁月不饶人,保养的再细致,也生出了几根白发。刁婆子悄无声息的剔除,藏在手心里。正是,该施粉施粉,该搽胭脂搽胭脂,该保养保养,庶子的事与她何甘,和他泼才老婆死在外头才好!

“潜斋里那位不大好,虽说命救回来,可终日还是不睁眼,院使说……”

“说什么?”

余氏忽然睁开眼,刁婆子凑近:“凶多吉少。”

“小豆子窗户根听到,院使大人说,咱们这位大爷再醒不过来,就没章程了!人有气可脑子是死的,吃喝拉撒皆要人服侍,还不如个骡马畜生,不过是喘着气的活死人。媳妇子日日守着,巴巴的盼着,怕是要落空!”

哼!余氏冷哼。

“这不都是她自找的,当日人去了,也能放她出去另寻人家。如今可好,守着活死人成个什么夫妻。且等她回来再算账,我饶不了她,你那巴掌不能白挨!”

定定又是一声长叹:“哎,我玉汝过的甚日子,好好的男孩落了胎。姑爷到底何病症,说出来一起想想法子也好。苦命的儿,都是这丧命星作祟,老大屋里头都是扫把星、白虎精!自她来我家就没消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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