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就该有个孩子样子,吃吃玩玩,跑跑闹闹,开开心心的多自在。没得学的少年老成,老气横秋的。依我说,孝廉最耐看。瞧着一头浓密的好头发,谁见了不爱!”
帕子拭去他嘴角的残渣,继续说道:“那些都是个玩意儿,图个乐子。抓官印子就是霍光显身,抓钱就是邓通转世,世人都不要科举,不要跑江湖做买卖,抓就好了,抓了啥是啥命!”
“谁说不是呢。”听苏锦这样说,春蕊喜的什么一般,连连说:“谢夫人夸奖,夫人就是通透!”
可也有人不乐意了,芍药园栅栏后头,高盼儿带着孝贤听了许久。再一看孝贤稀疏黄软的几撮毛,总觉得苏锦另有所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下蛋的鸡,说谁呢。什么老气横秋,分明是嫉妒她孝贤知礼懂事!
高盼儿对自己儿子可是下功夫,早早训练他叫父亲,给父亲磕头行礼,有模有样的谁不说她教子有方。偏到了这苏丫头口中,就少年老成了?
“呸!分明是嫉妒,长几根毛就好啦?聪明的脑袋不长毛,我们贤小爷天生是登高堂做宰辅的材料。三岁看老,他就是个没出息的胚子!”
墨雪骂到了高盼儿心里,就是!我儿抓什么就是什么,天生天养的富贵命,自家无所出反嚼人家的不好!
见周莞和孝廉混在一处,孝贤呜呜的挣扎着要下去,高盼儿不许下地,只准□□抱着:“一个灾星,一个蠢猪头,哥儿不跟她们混。咱们体面咱们最尊贵,咱们往上走,给父亲请安去!”
春日里艳阳天下,周家偌大的花园子里。桃李杏花,垂丝海棠,黄的金钟花,红的灯笼花,悬挂的紫藤,暖风吹来,花雨如海。正妻妾房,男孩女孩,儿子姑娘,奴绕婢环,沐浴在春光之下。
周彦邦立在花架子之下看了许久,此时的她那样温柔,月白缠枝牡丹纹锦衫子,米粒大红珊瑚耳珰,素的不像话。就这样抱着孝廉,身旁立着周莞,眉眼里都是笑意。
可有人笑不出来,不光笑不出来,还急的满头汗!
苟书吏拜谒周彦邦是来求官的,却生生陪着看了这半日,周彦邦堪堪问了‘台甫、履历’,便只顾盯着园子。大太阳底下晒呀,他又怕,踟蹰半日不知该如何开口,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
嗐!先低头再抬头,先做孙子再做爷!当官为了什么,不就为这妻妾和睦,子女满堂,满屋子奴仆,荣华富贵吗!官做到周大人这般算是活明白,喏!偌大的家私,奴仆成群,且不说妾房们穿金戴银。瞅瞅那紫金木交椅,日头下闪烁着华贵的光泽,单一把椅子是个什么价码?
再瞧瞧上头坐着的,众星捧月般奉着的,那夫人的排场、姨娘的体面、公子小姐哪个不是□□丫头围着团团转。娇妻美妾艳婢,奴环婢绕,这一堂富贵,还需多言,这难道不是为官做宰的目的和脸面?
官呀,就要做到这份上,这才叫享尽齐人之福!穷乡僻壤的芝麻小吏做的甚意思,他要抱大腿,要往上走,要做京官!
春日里,艳阳下。褪去厚重的冬服,孩子们撒开欢的跑。孝廉为了追上周莞,两只手往后支棱着,小鸟儿般闷着头往前冲。周莞怕被追上,鬼撵似的往前奔,冷不丁一头撞了堵人墙。再抬头正遇上周彦邦那结冰的阎王脸,她对这位父亲陌生的很,唬的掉头就逃。孝廉还沉醉在振翅飞翔的梦中,前赴后继的撞了上去,一个两个的像扎进蛛网的蝴蝶。
周彦邦登时撂脸训斥:“冒冒失失,慌里慌张,不成个体统!”
父亲威严,孝廉“哇”的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