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莫尔安稳睡了一觉,情绪稳定不少。毕竟,他本就是个习惯自我消化情绪的小孩。 他缓缓睁开双眼,意识逐渐回归,看到完全陌生的天花板,便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这是乔鲁诺哥哥的卧室。 他记起来了,昨夜,金发的男人与床头的夜灯陪了他很久。然后他被抱去一楼,一个有些秃顶的和蔼医生和他聊了很久的话。因为有乔鲁诺的陪伴,他逐渐放松了些,自己不知在何时被注射了什么东西,眼皮越来越沉。他在昏睡前紧紧拉住哥哥的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夜无梦。 太好了,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样沉了。 他现在坐在一张洁白的床上。洁白的枕头,洁白的床单,洁白的夏日毯子。右侧是整排的红木衣柜,上面的树木纹理清晰可见。另一侧有一张长沙发,深棕色为底暗金色装饰陪衬,上方是一个四格窗,床帘紧闭。一盏高台灯亭亭玉立站在角落,开关线从灯罩里露出了点头。 除去两只床头柜上有些摆放不齐的瓶罐或抽纸,沙发边缘搭着几件衣物,一切的一切都简洁利落。 他光脚下地,忽地想起什么,在床上抓到了自己棉布做得人偶兔抱进怀里。 床不远处正对着一张松木办公桌,办公桌后是通天的书架储物柜。现在已是上午十点,桌子侧的窗户是开着的,徐徐热浪吹起一层白纱,微微引动沉重的窗帘,带着明媚的日光,掀起桌上被提前压好的纸张的纤纤一角,沙沙作响。 忽然,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像是要挤破了头,霎时盖过这副灿烂光景笼罩在阿莫尔眼前。 阴湿闭塞的小屋子,满地的针管,充满烟雾的空气,耳边刺耳的辱骂声,红黑交错的地方…场景变化,他忽然身处一个小柜子里,他浑身发抖,柜子里,那个始终环绕在他脑中鬼魅潮湿的声音在尖笑。 阿莫尔叫起来。他紧抱着自己的兔子冲出房间。迎面撞上了一条健壮的腿。 “呦,醒了?” 阿莫尔抬头,那是一个带着网格花纹帽子的棕色皮肤男人,箭头形状的布料直指挺立的鼻梁。 阿莫尔愣愣地看了他许久,随后,泪花涌上双眼,鼻涕也流了出来。 “唉唉唉别哭啊小不点!”米斯达惊慌失措,索性直接把他侩到胳膊下面。“别别别,我带你去找你的乔鲁诺哥哥!” 他三步并两步,在这座别墅里大叫着“乔鲁诺哥哥,你的孩子睡醒了!”赶下楼去。阿莫尔就像是挂在他身上的玩偶,晃来晃去,硬是把情绪憋了回去,只是在不住地发抖。 他其实也不太会和乔鲁诺相处。但如果有他在,他会不那么害怕。那个声音会小一些,甚至,只要有乔鲁诺在,它根本无法凑近自己。乔鲁诺看起来就是一个极其强大的人啊。昨夜在屋里,金发的少年把所有的台灯打开,侧在床上陪他。他的长发散在脸侧,垂落于手臂的缝隙,透着光亮,蓬松而肆意。绿眸子深沉而柔和,细长的睫几处相连,在其上落下浓浓的影子。他的眼褶线条深刻而流畅,随着棱角分明的眉一起拉动着细微的神态,好似万般思绪徘徊,终隐秘于这张浮有灯影的皮骨下。 乔鲁诺对他非常照顾,和他在一起,那份安定感根本无需多言。 “那个声音…说是我害死了爸爸妈妈…”他小心啜泣着,身体蜷成一团。 金发的男人眉头微皱,定定地看着阿莫尔。他把他轻轻圈进怀里,大手抚摸着他的脑袋,缓慢道。“你没有任何错,如今你经历的一切一切,你都没有任何错。” 被米斯达夹过来放在地毯上的阿莫尔,两个脚丫叠在一起蹭着,他记得这句话还在哪里听过。 眼前,乔鲁诺.乔巴达正通电话。他的金发已经编成发辫,嘴角带有从容的弧度。看到小孩无措地站在这里,他越过自己的办公桌,和善地应着电话里的声音向他走来。 阿莫尔记得还有谁和他说过这样的话。 和他相处了不足一年的父母说过,乔鲁诺哥哥说过,还有… “稍等,小姐。”乔鲁诺蹲下身子,对电话里的人这么说。他轻轻环着阿莫尔,用指腹擦去他还没落下的泪花,绿色眸子里满是青葱的生命力。浅浅微笑道: “想和希格瑞特医生说说话吗?” 乔鲁诺把电话放在他耳旁。 “阿莫尔?” 电话那头,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夹杂着轻微的电流声钻进他的耳朵。 “…莉莉姐姐。” 乔鲁诺的说法没错,有良知的医生不会放任病人不管。在十一点整,也就是几分钟前,他就接到了希格瑞特医生的电话。 电话比他们预料的更快,乔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