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浣衣局的宫婢身份卑微,在宫里一向是被欺辱的对象,心里或多或少有些扭曲,对从云端跌入泥潭的前朝公主怀有极大的恶意,还有管事的内监,每个人明里暗里的欺凌着她。 她在浣衣局里干着最重的活,却仍是食不裹腹,她一日日消瘦下去,变得越来越憔悴。 当吴海回来禀报时,他本应为她付出代价而快意的,但是,他却只觉得心中像是有一团棉絮堵着,堵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终究,他还是没忍住,找了个机会,假意路过浣衣局,正撞见她被欺侮,他勃然大怒,发落了浣衣局十几人,并让吴海为她另行安排了住处。 冷宫虽破败,好在没其他人住在那里,至少她还可以过点清静日子。 他还让以前伺候她的小妍跟着她。 他心中一直隐隐在期盼,或许哪天她熬不下去了,她会来求他。 可是若是她求他的话,他要怎么做呢? 还没等他自己想好,她真的来了,只不过,和他想的不一样。 “皇上,”吴海见他半晌不应,小心翼翼说道,“您若是不允……” “她头上的伤还没好,让她先将养几日,待伤好些了,”墨欢道,“便让她过来伺候吧。” “诺,”吴海恭顺道,“那奴才这便去传旨。” 数日后,御书房。 墨欢正在批阅奏折,吴海低声道:“皇上,她来了。” 墨欢停下手中的笔,道:“让她进来吧。” 风璃洛缓缓走了进来,她一身素净,额头上的疤痕比起前几日略浅了些,看来他假借方太医之名让人送去的玉霜膏确有奇效。 风璃洛笑意盈盈,躬身行礼道:“奴婢参见皇上。” 墨欢:“……” 自那日将她带入宫中后,她不是以泪洗面,便是冷漠以对,他已许久未见过她的笑颜。 这是…… 难道,真如吴海所说,她脑子撞坏了? 半晌,墨欢道:“你先去奉茶吧。” “诺。”风璃洛道。 风璃洛将茶盏端上来时,见墨欢正专注的看着奏折。她将茶盏放在桌边,安静退下,立在一旁,悄悄打量起这位年轻的帝王。 年轻的皇帝此刻眉头紧蹙,面容冷峻,带着一丝不近人情的清冷,却丝毫无损他俊美容颜。 风璃洛禁不住想,若他换上一袭淡雅青袍,定是位书生气十足的翩翩公子。 墨欢似是有所感,下意识抬起头往目光来处望去。 风璃洛没来得及收回目光,二人就这样四目相对,空气中似有什么东西凝固了。 墨欢一时怔住,她的目光里没有怨恨,没有悲伤,反而看起来十分柔和,一双水眸如许多年前般清澈如泉。 还记得,那年,他与她初遇,还是在他北征大捷回京都的那日。 那一日,他身着银色盔甲,领北征十万大军回朝,京都街道两旁围观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他们刚在城门出现,四周便响起潮水般的欢呼声,鲜花、瓜果热情汹涌的抛掷过来。 他策马缓缓入城,人潮拥挤,欢呼声、嘈杂声四起。 “太子殿下威武!” “别挤啊!” “让开一点,让我瞧一眼。” 突然听到“唉呀”一声,一个小丫头不知从何处冲到他的马前。 他赶紧勒住缰绳,幸儿马儿走得极慢,没有伤到那丫头。 那小丫头约摸十岁左右,漆黑的大眼睛就这样看着他,眸子似是清泉一般,清澈纯净,不掺一丝杂质。 见小丫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不禁微微一笑,俯下身子,问道:“小丫头,可伤着你了?” 那小丫头突然伸出手,似是要去摸他的脸。 旁边的侍卫喝道:“放肆!” 小丫头被这么一吓,怯怯的缩回了手。 他瞪了那侍卫一眼,冲她笑了笑,温声道:“无妨。” 小丫头指了指他的头,道:“太子殿下,你的头盔脏了。” 墨欢率大军回京都,连续赶了数十日的路,头盔上皆是灰尘,的确是脏了。 只是没想到,这小丫头关注的点竟是这里,他不禁觉得好笑。 墨欢道:“谢谢你告诉我。” 小丫头颔首,圆溜溜的眼睛又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墨欢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问道:“我的脸,也脏了?” 小丫头摇摇头,道:“太子殿下,你长得真好看,比我哥哥还好看,我喜欢你。” 被这么小的小姑娘这么直接的表白,还是第一次。 他笑了,后面跟着的士兵也都跟着哈哈大笑。 这时,她的兄长风其然跑了出来,跪下道:“太子殿下,我也想从军,请您带上我吧。” 就这样,风其然和风璃洛二人猝不及防的闯入了他的生命中。 那一年,他十七岁,风其然十五岁,风璃洛十岁。 风璃洛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神情恍惚,忍不住问道:“皇上,可是有什么吩咐?” 墨欢如梦初醒,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伸手去取茶盏,一时不小心竟将茶盏弄倒了,茶水洒到桌上,些许洒在他的袖口上。 风璃洛赶紧上前,取出帕子轻轻替他擦拭袖口。 “你……”墨欢见她神情自若,眉目柔和,就好似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不快。 风璃洛将桌上收拾干净后,退下又换了新茶盏来。 一夜无话,待墨欢将所有奏折批完,见风璃洛已经倚着柱子打起了瞌睡。 吴海进来时,正要喊醒风璃洛,却被墨欢制止了。 墨欢让吴海屏退众人后,将风璃洛抱起,放到暖阁上。 他取出早就备好的药膏,轻轻的涂抹在她额头的伤疤上。 这药膏虽比不上西域进贡的玉霜膏,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