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转向大乐,声音更小了些:“大佬,妈叫你去请婆婆来家里……”
大乐本就见不得他畏畏缩缩的样子,父亲整日喝得醉醺醺的,清醒时候就深更半夜出去载女人吃宵夜,家里大小事都落到了大乐身上,管教起细乐来十分严厉,导致细乐怕他得很。
一听母亲说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妈糊涂你也跟着一起糊涂,怎么又去请那老昏婆来洒符水,上回兑了水银差点喝死的事儿全都忘了吗?”
细乐头低得更狠了,支支吾吾:“……昨天……有个女的……跳楼死了……妈怕影响到你娶亲,晦气……”
“大佬,别总是朝细佬凶神恶煞的,他身体不好。”
阿景抬头,瞧见穿着清丽、体态匀称的女人拿着符纸下楼,声音温和坚定,像保护神一样将细乐挡在身后。
这是齐仙姑姑,黄齐仙。几年前她拒绝父母选好的相亲对象——一个在厂子里打工,为背后拿督级别的人办脏事的地头蛇,毅然决然一个人收拾行李,从乡下搬进兄长家的小屋里。不到三十平米的房间挤四个人本就加塞,齐仙来了后,她和大乐细乐年纪相仿,为了避嫌,又不得不单独辟出来块地方给她。
为此,矬仔万分不情愿,话里话外都是催着齐仙自己去外面谋生路,“大不了还能去给人家当二奶,女人嘛,总能活的”。
最后还是刘氏发了话:“我们家再穷再挤,还能连个瘦仔都放不下?这要传出去人家不说你抠搜,倒还以为是我容不下齐仙。”
矬仔被老婆数落得抬不起头,里外不是人,干脆连家也不怎么回了,白天去喝酒,晚上开的士专载付不起钱,被迫用身子抵债的女人。日子过得也算快活,刘氏巴不得他早日死了,一句劝诫的话都舍不得落他身上。
“齐仙姑姑。”
大乐喊了人,正想说自己先送阿景回家,齐仙却一把拉住他,往边上走,压低了声音问:“那一拖二的学生妹是不是你做的?”
“什么?”
“有人瞧见你骑脚踏车送过那女子去学校,她昨日不知怎的找上了祖屋,嫂子睡得沉,我和细乐又不在家,一来二去错身了。后来听千字嫂说她去了顶楼,坐了好一会儿工夫,才跳了下来。”
齐仙顿了顿,发觉喉咙干哑,紧着嗓子说,“这可是一拖二的身子。现在不少人都怀疑是来找你的,你要做了混账事,瞒着你阿妈,可不许瞒我。”
大乐闻言拧紧了眉心,刚想开口,被迎面来的招呼声打断。
“大乐,齐仙,景妹,傍晚好。”
阿景比划了个手势,对方会意,相视一笑。
大乐冷眼打量着这白面捏的人,齐仙轻声道:“才搬来不久的华小老师,姓陶,教华语的。”
她声音没有多大起伏,大乐却听出了点咬牙切齿,不免想笑,揶揄:“妈想凑合你和他?”
细乐跟在旁边,听到这话,心里狠狠一跳,彻骨的凉意沁出来,冻成了毒药,藏在眼底,直直地射向陶斯言的背影。
“哼,你阿妈年纪大了,耍小孩子脾气,要跟梁音姊比谁牵线得多呢。眼看着我不成了,只怕要在阿景身上下功夫。”齐仙冷哼一声,故意往阿景上扯,看到大乐沉下脸,才觉得扳回一局,笑着转回话题,“你还没有回答我,究竟是不是你搞大的人家肚子?”
大乐叹口气:“我真是那样的人,不用你说,自己就主动离你们远远的,省得拖累了大家。”
“你也老大不小了,总是没着落,难免落人口舌,遭人猜忌。翻过了年,细乐满十七了,和阿景的婚事就能定日子了。你也抓紧些。”
“阿景还小。”
“那你可要去同你阿妈说。”齐仙笑起来,“我做不了她的主。何况这婚事是梁音嫂之前点头的。你还是想想明天那场相看穿什么吧,大花裤衩是不行了,你得正式点。听珍珠嫂说,来的是个女老师,长得文文静静的,你阿妈知道你就喜欢这卦,特地帮你约的。”
梁音嫂的房子在他们家楼上,前些年过身后,就只有阿景一个人住,偶尔隔壁的一对姊妹会过来陪她说说话。大乐送她到门口,阿景拉住他的衣角,比划道:你明天来送我吗?还是要去接别人?
“送你。哪天不是我送的你,嗯?”
——那你送完我呢?
“上班,吃饭,上班。”大乐失笑。
——下了工呢?
“接你。”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阿景跳到嗓眼里的心又放回了胸腔,关上门后才吐出口气。
安排得这么满,想来是挤不开时段去见旁人的。
凌晨,房门被敲响。
齐仙睡得迷蒙,耳边全是刘氏震耳欲聋的呼声,隐约间听到大乐的声音。
天亮了,她起床进厨房,做好一家人的饭,发现大乐不见了。
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相信是他搞大了学生妹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