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声净街鼓落下,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星月齐明。
荔氏正院厅上灯火通明。
蒙武刘氏在堂下螺钿兽腿大榻上坐着,面无表情的板着脸。
荔辰旭在左下首陪坐,脸皮涨红,山羊胡颤巍巍抖动,荔云鹰荔云鹤两对夫妻在他后面站着,眼神乱飘,战战兢兢。
中间隔了一张茶桌,坐着的是大萧氏,脸色沉冷的吓人,她本不想来,可又怕小萧氏狗急跳墙爆出那件要命的秘事,只得来了。
蒙炎和荔水遥在大萧氏对面坐着,蒙炎面无表情,荔水遥则用帕子遮脸佯装伤心,透过缝隙赏看小萧氏,此时她瘫坐在地上,发髻乱的鸡窝一般,钗斜簪歪,耳坠子也掉了一个,脸上的装哭花了,白一道红一道,两边脸上各有一个青紫的巴掌印,脖子上有一道道的血檩子,至于被衣裳遮盖的身子想必也有抽痕,可见阿家气狠了,下手贼狠。
当堂坐着这般多的主子,服媚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下半截的疼痛都似僵麻了一般,让她不敢呼疼。
“你怎么不等我被打死了你再姗姗来迟呢!”小萧氏怨毒的盯着大萧氏,“许是你就这般打算的吧,长姐。”
“住口!”大萧氏深吸一口气,望向上面坐着的刘婵娟,冷冷道:“纵然她再有错,亲家动粗却是过了,当我萧氏无人?”
刘婵娟回以冷笑,一点也不怵,“我听出来了,亲家大姨的意思是我蒙家仗势欺人,欺你萧氏无人,那我还说你们世家贵妇欺我老农妇无知呢,且算了吧,当谁是傻子不成,咱们把这些假大空的帽子且撇下,亲家大姨,你只说,她一个当娘的给亲闺女下堕胎药,这事恶毒不恶毒?”
“是,她过了。”大萧氏心里梗的发疼,嘴上还得被迫护着,“可是……”
“没有可是!”刘婵娟立时开口打断,“我只问亲家大姨一句话,倘若有人给你亲闺女亲儿媳下堕胎药,要打掉你的孙辈,你能忍气吞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
荔水遥登时直勾勾的盯着大萧氏。
大萧氏却把眼皮垂下不吭气了。
刘婵娟冷笑,“自打知道我儿媳妇怀了,可把我高兴的,昨晚上我兴头的睡不着做了一夜的虎头鞋,到天亮我就做好了一只,我只等着年根底下我大孙降世给他穿在小脚丫子上,要不是家里的小丫头眼尖心细抓个人赃并获,说不得我儿媳妇就把堕胎药当安胎药喝下肚子里去了,这一喝下去,血水下来,我心心念念十多年的大孙就没了!谁赔,谁能陪?!是你吗,亲家大姨?”
大萧氏一句辩白的话也想不出来,只能撑着脸面听着,狠狠瞪着小萧氏。
“那你也不能打我,我是你能打的吗?!”小萧氏怒瞪。
大萧氏清清嗓子,强扯出一个笑来,“遥儿,幸好你也无事,总归她是你娘,只是因着你不听她的话,惹她气恼,她这才一时想偏了,不若……”
“不若什么?!”刘婵娟怒声喝断,“她是苦主,还是做女儿的,你做长辈的问她就是逼她,亲家母还用忤逆不孝的大罪压她,你们把她当软柿子捏,当软包子勒逼,我看着都可怜,今日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怕再说狠些,倘若不是这个儿媳妇温柔大方得我的心,我恨不得把你们萧氏这个毒妇的膀子撅下来一个,再敢逼逼,亲家大姨你试试!”
荔辰旭又气又怕,终是抖着胡须憋出一句话,“你打也打了,究竟还想怎么样?亲家母请直说吧,能照办的我们照办便是。”
蒙武便笑道:“亲家公,咱们听着便是,且别插手。”
刘婵娟便道:“既然亲家公开口了,那我就直说,第一件,从此后亲家母不许踏足我镇国公府一步;这第二件……”
荔水遥扯了一下九畹的袖子,九畹会意,往地上一跪就哭道:“老夫人,明面上娘子的陪嫁人口全都明明白白写在嫁妆单子上,身契也都如数给了,只是小萧夫人独独把奴婢几个贴身服侍之人的身契攥在手里没给,有两回,小萧夫人还跑到咱们府上训斥奴婢几个,总说身契在她手上攥着,让我们听她的话,可奴婢几个自小就陪伴在娘子身边,只对娘子忠心耿耿,还请老夫人帮着要来。”
刘婵娟顿时想起下药的服媚来了,猛地一拍小几就怒道:“好啊好啊,原来你早就留了一手,这回是下堕胎药,下回你要是往我们府上吃水井里撒一大包毒\\药,是不是就想毒死我们全府上下,你好发绝户财?”
这话太难听,如同把荔氏按在脚下踩。
荔辰旭又气又急又惧,指着小萧氏直哆嗦,“还不快让人把身契拿来?!”
小萧氏不服,还要呛声,大萧氏转头看向角落里缩成鹌鹑样儿的吴妈妈,怒斥,“你去找出来,倘若不听话,就都是你撺掇的,现如今不许主家打死奴婢了,但是打上几十板子把你扔在柴房关着,不给水米,几天内也能死透了!”
吴妈妈顿时吓的魂飞魄散,飞也似的钻进卧房,不消片刻就捧了一个红木方匣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