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策来到玄坤殿的时候,楼凝正在睡觉。
他挥退了门口的宫人,一进来就看见斜身半躺在软榻上的少女。
殿里安静,伏山不知去向,金翅香炉旁的漏壶时不时发出‘嘀嗒’的细微声响。微风拂入,幔帐随风摇曳,垂下的流苏翩跹而动,宛若彩蝶飞舞。
窗台上有两盆白玉兰,在风下悄然绽放,清香缕缕飘散,使得整座宫殿里都透着一股沁人的香气。
他走到榻边,抬手勾起幔帐,帐后的人影瞬间清晰入眼。
楼凝穿着一身白色丝裙,长发散在肩头,上面还有未干的水渍,应该是刚沐浴过。三日不进食,本就消瘦的脸更显苍白憔悴,长长的睫毛罩下,像一面小小的扇子,在脸上笼着一层阴影。
她睡着的时候,眉梢眼角平静柔和,与那夜的气势汹汹截然不同。
徐策这几日忙着处理大小事务,也没功夫来看她,结果直接来了个三天不吃饭。
他身上野性重,桀骜不羁,心狠手辣。行军打仗多年,见惯了生离死别,从不会顺从谁、纵容谁。人人都说他的心是铁打的,不寒不死,就这样不吃不喝不听话,还胆敢威胁他的,要换了别人,早就不知道往死里整多少次了。
他对女人更不会心软,尤其是那种总爱哭哭啼啼,娇滴滴的姑娘。
一回两回那叫有趣,次数多了只觉得烦。
可这女孩不一样。
她暂时是最好的筹码,为楼珩,也为少陵和那帮信臣。
偶尔见她跟小母兽一样凶巴巴的哭闹威胁,却起不到任何作用,又觉得有趣。
徐策撩袍坐在榻侧,指尖轻轻游走于完美精致的五官间。
这一碰,女孩皱了皱眉,从上睡梦中醒来,低声呢喃:“伏山……”
挣扎着想起来,无奈身子虚脱,只得重新躺下,“东西都送出去了吗?”
这些天既担心少陵,又担心父亲,还要防备那个丑陋的徐策再行不轨之事,她脑中有根弦紧紧的绷着,片刻不敢松懈,根本没怎么睡过觉。加上又饿了这么久,正午的时候整个人一阵眩晕,在榻上沉沉睡去。
“伏山?”无人回答,抬臂时她抓住了男人的手,刚触上滚烫的肌肤就吓得缩回,惊恐骤然划过眼底,“徐贼!”
“嗯。”徐策凝望着她,轻轻应了声,似乎已经接受这个称呼。
楼凝一个激灵,从榻上坐起,裹着软毯往后退:“你来干什么?你又要对我做什么!”
“青天白日我能做什么?”他身形高大修长,宽肩窄腰,五官英挺,坐在逆光的方向,仿佛一座威严的神像。
“坏人做坏事还分时候吗?”
堂堂北庸君王,被当成了色令智昏之辈,自然是不太开心的。
男人皱了下眉,复又展开,微笑的模样把骨子里与生俱来的轻佻劲都给荡了出来:“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有些事白天也可以做。”
楼凝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回忆起那晚,蓦地竟生出几分颤栗的恐惧。然而视野中一片黑暗,看不见他的动作,只能挥舞着手臂抗拒:“你要是再敢碰我,我就去死!大不了鱼死网破,你也别想少陵哥哥他们会降,别想统治大越!”
新婚之夜的痛苦和屈辱深深的烙在了心上,被天下最丑的男人侵犯,多活一刻都觉得恶心,恨不得立马拔剑自刎。
可她也知道,要是自己真的死了,少陵他们的处境就会更加危险。
还有不知身在何处的楼珩,要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
太多的束缚,让她连自己的死亡都无法决定。
前方一阵沉默。
男人瞥了瞥那个满脸怒意不愿屈服的女孩,强行把人捞了过来。
冰冷的声音一道落下:“闹够了没?”
臂上那只手明明捏得不重,却好像有惊人的力量。
楼凝挣脱不开,只能靠嘴发泄,恨不得把最恶毒的诅咒都加在他身上:“放手!你这恶心的人,不得好死!”
徐策听着那些怨恨的话,唇边慢慢勾起细微的弧度,清俊的眉眼却蕴着霜雾,掩藏着看不分清的犀利:“骂也骂了,闹也闹了,现在又开始不吃不喝,真想死?”
“被你这样的人玷污,我宁可死了。别以为囚禁逼迫我最终就会妥协嫁给你,你就是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她紧皱眉头,双腮鼓鼓,白皙的小脸气的通红。
因为无比厌恶他,稍靠近些都觉得浑身难受。
“老子要你的心做什么?”徐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眉眼飞扬,笑得邪肆,“你的人就够了。”
陌生的气息掠过耳际,楼凝耳根一燥,咬牙:“无耻!”
“无耻?嗯,反正我名声是臭到家了。”
榻旁的矮上有玉色小碗,里面盛了碗白粥,是桃儿走后,伏山端来的,已经有些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