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皇子中感情最深,今日才将这只步摇相赠。既是殊荣,也是心愿。她恭敬地接过那只步摇,“太后教诲,孙媳妇谨记于心。”
太后笑了笑,重又闭上了眼睛,她有些乏了。
两人出了慈宁宫,心情颇有些沉重。看这样子,差不多就在这几日了。
萧锦佑回想自己住在宫里的日子,他与太后就像是寻常人家的祖孙,相依为命。太后不甚与人亲近,却把那些想害他的人挡在了外面。她性格柔弱,但在大节上从来一丝不苟。有时候他觉得,他的皇祖母是在忏悔,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这宫中手染鲜血的、含冤而死的无数人忏悔。
翌日,萧锦佑正准备出门,宫里就传来消息,太皇太后薨逝了。建元帝下令,上下缟素,全民服丧。
在京文武百官着素服,行奉慰礼三日。文官三品、武官四品以上命妇,洗净脂彩,麻布盖头,前往慈宁宫吊唁,整个丧礼须行二十七日。
自第四日始,一应皇子、妃嫔轮值守灵。江晚吟作为长孙媳,自然是排在第一晚。
灵堂内挂着长长的巾幡,一盏盏长明灯影影绰绰,拉出长长的阴影。殿外守着几个宫人奴仆,手中提着麻纸灯笼,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
她静静地跪在灵柩前,尽量不去想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虽说自己也是重生的,但终究还是脱不了肉体凡胎的恐惧。
江晚吟拿手拨了拨火盆里的红萝炭,却瞥见一丝黑影闪过。她起身拨开巾幡,寻着那个方向走近几步,突然窜出一张阴沉的面孔。她吓得魂飞魄散,转身要跑,却被一把捂住嘴,死死制住,动弹不得。
一个阴森的声音在她耳边幽幽想起,“娘娘别怕,是我。”说完故意在她耳边吹了口热气。
江晚吟浑身汗毛直竖,耳朵烧的通红,这人真的不分场合不知礼数!
确信她平静下来不会乱喊之后,钟楚怀轻轻的放开了她。
江晚吟喘着粗气,仍心有余悸,“你为什么会在这?”
钟楚怀勾了下唇,语气不太正经,“相思成疾,所以微臣来找娘娘。”
“钟楚怀,你再轻浮也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太皇太后好歹也是你的……”话到一半,江晚吟自知有些失言。
他轻轻蠕动嘴唇,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你是想说,太皇太后好歹也是我的皇祖母,是么?”
“那又如何?除了身体里流着的血,这些人几时关心过我?谁又承认过我?我不过是只阴沟里的老鼠,只能活在阴暗的角落里。”
“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难过,他们一个个都死了我才开心呢。”
江晚吟觉得他有些魔怔了,从未见过他脸色如此狰狞。她倒退几步,试图趁他不注意跑出去,不料却被识破。
钟楚怀一把拽住她的衣袖,将她身子抵在柱子上,声音哑然,“听闻,是你唆使的赵映仪求皇上赐婚,江晚吟,是也不是?”
原来他察觉此事有些蹊跷,便派人去打探来龙去脉。终于从赵映仪的贴身丫鬟宫中得知,那日江晚吟曾极力赞成自家小姐与他的婚事。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梦里与他缠绵入骨的是她,梦外对他避之不及的也是她?她就像一把钝刀,插在他心口,血不停的往外流,却死不了。
江晚吟被这一举动吓坏了,半个字也说不出口。灼热的鼻息扑在她脸上,似乎要将她烫伤。
半晌,只听得眼前人似问非问的呢喃,“为什么这么对我?”手里的动作却是一松,她浑身发软地滑落在地上。再抬眼时,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江晚吟呆呆地坐在地上,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仿佛正将她推向失控的深渊,前世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感觉悄悄复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