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看过叔叔吗?人家怎么说?需要我做什么?”我知道,当下我的态度能代表这个家庭的态度:亲戚一场,落难时能帮就帮一把,不然要亲戚干嘛?若说人生是一场游戏,亲戚不就是用来组团打怪的吗?
“谢谢你,嫂子,”老二媳妇儿叫啥名我倒忘了,接触少不交心,知道是她就行了。此刻她明显有些意外,好在这一刻她的眼神里到底还能透出一丝真诚,“没想到第一个关心我的人,是你。我去看了,人家没让见。我们拖人问了,说是,贪污受贿啥的被举报了。可是,我们家的钱都是我妈和我哥做生意赚的啊。”
傻孩子啊——你就没想想,你妈和你哥是凭什么把生意做得这么大的呢?若真清清白白的,他们会弃你父亲而去吗?人家早就连退路都想好了,只有你还傻傻分不清楚:嫁了人,心留娘家了。你难道不知,出嫁的女儿和娘家就是亲戚了吗?
“你勤问着点儿,若是花钱能摆平,我去想办法,”实在不行,底商还能办些贷款,但估计是杯水车薪,上千平大别墅都解决不了的事儿,上百平的小底商难道就能解决了?不过这话我没说出口,还不知道公公的病需要花多少钱,我假装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名下帮忙贷了多少钱?”
“就用房子押了二百万,我哥说公司上市后给我们算股份的,”老二媳妇儿还想着她的富贵梦,还“就”,这口气,二百万仿佛是毛毛雨,她家那房子十多年前买的时候装修都下来住进去也不过五十万!真是想发财想疯了。
“每月还多少?还多少年?”我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儿,“老二你们俩的工作没辞吧?”这年头到处都在裁员下岗。
“每月差不多还一万,还二十年,我哥好几个月没还了,幸好我们俩没辞工作,可是我们俩的工资加起来刚够生活的,哪里有钱还贷款呀?”
“你们俩怎么商量的?”我顺口搭音,同时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若是留下那房子,势必要把公公的字画出手一些,问题是要那么多房子干啥?把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何苦?若是舍了那房子,能过得轻松自在,也就是我们那房子可能略嫌挤点儿,不过,也没啥,省得房子大太空旷。
“心里有点儿舍不得,毕竟住十多年了,不过一个月的本息够我们一年的租金了,有点得不偿失,”是啊,我心道,当然舍不得,富人区嘛: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富贵忘不了啊。
“那就舍了吧,找个搬家公司。我明天开学报到帮不上你,叔叔那边你盯着点儿。眼下医院这边陪床只能是一个人,咱们都听着点电话,需要送什么谁有功夫谁过去。妈收拾得差不多了,我们叫个车就回去,你们也好早点休息。”
婆婆心里指不定怎么难受呢,养儿为了什么呢?也许只是为了帮你把赚到的家产败掉,也许只是为了多一门亲戚,也许只是为了提醒你:疼谁都白疼,不如对自己好一点。
婆婆和我坐上出租,后备箱的东西塞满了,差点盖不上呢。老二两口子可能也累了,没张罗开车送我们,不过没关系,这对婆婆和我来说,并不是多难的事儿。
夜幕下的翼州,我只能说挺美的,倒不是因为闪烁的霓虹灯,倒不是因为宽敞的街道,倒不是因为大道两边的绿植,或者是我闻惯了这夜风的味道。
“师傅,我们就不另外叫人了,给你加一百元帮我们把东西搬到电梯口。”师傅推辞了一下,我已连同车费一起把钱付了过去。到门卫时保安负责任地问东问西,好在咱都是合法公民,且有核酸检测行程码。就这样我们三人大包小包连背带抱的,倒也没费力。
“你有没有觉得我有点无情?”婆婆和我都是闲不住的人,堆了一地的行囊,不收拾出来,我们俩是睡不踏实的,也就边整理边聊天。我们默契地把婆婆的行李放在了我睡的卧室,公公的行李放在了郝帅的卧室。
“老二媳妇家的事儿,本就超出咱们的能力范围,怎么样算有情有义啊?”我看着婆婆,“就是把咱全部家当舍出去,都抵不上一个零头,再者说了,这个窟窿要能堵上,她母亲和她哥也不会资金转移,更不会连她都坑。”
后来收拾得太晚了,不知啥时候我们都睡了,迷迷糊糊中,我还挣扎着定了一个七点半的闹钟,十点之前,我是必须赶到学校的啊。
半宿无梦。闹钟响的时候,真懒得起啊。闭眼掐指一算,今天我会忙得脚丫子朝上:我必须半小时内洗漱出门;一个小时内到医院,且把病人一应需要的东西在楼下配齐带进去二道岗,交给郝帅;我再用一个小时的时间,赶到学校,办好郝帅的离职手续,我的报到手续。若能辞掉班主任工作是最好的——我何必累死累活的呢?不当班主任少赚几千元,月薪不过万,但几千元够我衣食无忧得了。公公十点的手术我得陪着婆婆。等等,我干嘛把自己弄得这么紧张呢?请个假怎么了?我又不需要找人安排分个好班,随便给我哪个班都好,抢没了正好,我就做个任课老师呗。
“妈,”一回身,发现婆婆早起床了,我赶紧趿拉着拖鞋起来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