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卿是我侍奉了七年的人,即便今日他自愿颠倒易位,我心里也有数,只能当句玩笑话。
好不容易收拾完,出门一看漫天黑幕,如同泼墨。看来连饭点也过了,唐门规矩森严,历来是不会给任何人留饭的。不论是有少主之尊的唐依依,还是体弱多病的唐无双,误了饭点,就只能自行解决了。
小的时候只能上十三娘那里讨饭吃,等大一点了就偷偷到街面上觅食,再后来次数多了被大人发现,便狠狠挨了顿训。
和我同辈的几乎没有人幸免于难。
杜云卿在我这里待了一整天,和我一样也没吃什么东西,待会我要不要找个馆子尽下地主之谊。不过这厮只吃素啊,要么去吃仙乐酒楼的招牌素宴,要么就到夜市上买些烧饼蒸饺豆花吃。
虽然看着杜铮铮大口吃肉,我总感觉有些腻味,可只茹素的人生也未免太无趣了,唐门那帮大老爷们几顿不见肉就该闹事了。
我抬头看着杜云卿,依旧惊叹,光吃素是怎么长这么高挑的?他其实和阿影他们一头高,不过明显要清瘦得多,好在骨架均匀,身形挺拔,站在面前依然有逶迤如山的气势。
我缩在他怀里的时候,就像靠着一座大山,虽然知道这样的想法很可笑,可这种感觉还真是让人留恋呢。
“是不是冷了?”杜云卿抬起手臂,宽大的黑袍瞬间就将我兜得严严实实,“天凉了,你该多穿些。”
“知道了,下次注意。”我开心地偎着他,任由他暖着我的手,恨不得这段路更长些。
忽而狂风大作,黑袍翩飞不已,我牢牢抓着他的袖子,生怕此人就这样乘风而去了。
他可不能跑了,既然敢来招惹我,就得陪着我。
走了大概半刻钟,到了前堂,里面喧嚣正盛,也不知何事喧哗。
进门一看,晚饭已毕,但夜间的生活才刚刚开始,麻将骨牌的声音哗啦啦,清脆的碰撞声,不亦乐乎。
听到这嘈杂之音,我不由心惊肉跳,脑仁发疼。
唐门明明是禁赌的,凤雏房的名下有好几家赌坊,在蜀地颇有声名,里面什么样妻离子散,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故事都有,日日上演。
有一位家主心生感慨,定下门规,门里禁赌。
麻将也在所禁之列,各色棋艺只能由机关、暗器两房作研究用。
而且赌生戾气,难免相争相斗。对于唐门这样在江湖上独来独往的门派,自家人的团结齐心是最最重要的。
所以如今这景象我还是第一次见,正犹豫要不要开口训斥,一张桌子从眼前一闪而过。
两个黑袍人扭打在一起,肉搏。
唐门一贯注重器物之力,历来是看不上以血肉之躯相拼相杀。
这还是我从小熟悉的唐门吗?
我觉得自己简直是到了另一个世界里,见到了另一个唐门。
颠倒混乱,浊声灌耳。
乌压压的一群人挤在一处,煽风点火:“打他、打啊、打……”
“你们在胡闹些什么!”我沉声问道。
竟然没有人理我,所有人都仿佛红了眼,失了神志,手舞足蹈,唾沫横飞。
“好像有问题。”杜云卿在身后轻声道。
我皱眉回头望了他一眼,从袖中捻出两枚银针,却被人悄然摁下。
“不可大意。”
“等……”
等字刚脱出口,只见他像一阵风一般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所有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了,方才群魔乱舞的黑衣人宛如一座座雕像定在眼前,一动不动。
这样算什么?!这就叫不大意了吗?
我的头好像是有点大,哭笑不得,只好朝他作揖:“多谢你!”
“不客气。”杜云卿拍拍手自得道,似有邀功之态。
帮了倒忙还没有一点自知之明,我白了他一眼,连忙上前察看。
翻检完众人的眼皮,眼球充血,面颊也有轻微肿胀。我记得西南之地有一种毒菇,误食之后就是这种症状,还有致幻之效,不过这种毒菇的生长之地离此处甚远……
“怎么样?”杜云卿蹲在我身边问。
“中毒了,得取些水来。”
“些?是多少?”杜云卿伸手扶住我。
“很多。”我抚着额头答道。
“不要紧。”杜云卿抱着我安慰道。
他这声不要紧一入耳,真是比任何情话都叫人手脚酥软,任何女人都恨不得立马投怀送抱……
晕晕乎乎,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我们。
“诶?这都怎么了?”唐小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甫一回神,我连忙将杜云卿推开,起身责备道:“你到哪里去了?”
唐小宝一脸愣:“我去茅房了,谁还没个三急?”
“还有其他人吗?他们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