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在刘海阴影下的眼睛,似乎不会因任何爱意而产生动摇。
程幼也远远地看着,心想,胆子挺大的,她这么嚣张的人,都没堵过陆悯,毕竟他不高兴起来,可顾不得别人心情好不好,最后谁的心情都别想好。
体育馆三楼放体育器材的大平层被程幼也偷偷改成了台球厅,她打桌球的本事闻名遐迩,低年级的体育生早就对她有所耳闻,在体育馆碰了几面,后来都成了她的小弟,每天中晚饭雷打不动地和她拼桌,可她一看见陆悯就要把他们赶走,他们私底下开始喊陆悯姐夫。
程幼也喜欢陆悯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陆悯的态度连暧昧都算不上,不过也正常,他对谁都这样。
九月底的雨季,空气湿冷,夏季的热化作细密的雨,流淌进水泥石板的缝隙之中。
新生军训暂停,体育馆成了避雨的场所,一阵吵嚷后程幼也才缓缓醒来,这个午觉睡过了头,天已经彻底黑了。
手机里有好几条钟煜发来的短信。
“张丛山来查晚自习了,你人呢?”
“他发现你不见了。”
“陆悯也不见了,他人呢?”
“陆悯和你在一起吗?他不接我电话。”
程幼也睡得昏昏沉沉的,头很重,看到陆悯不见了几个字才勉强清醒了一点。
她看向窗外,外面电闪雷鸣,雨水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又密又响,堪比末日交响乐。
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高三教学楼的天台,每次陆悯从剧组回来的那几天,他就会频繁地去天台抽烟,她偶尔在这个简陋的台球厅什么也不干,就隔着一整个校园看着他,她知道她和陆悯的距离可能比这个还要遥远。
而此时,天台的铁门后,有一个虚白的影子。
程幼也揉了揉眼睛,站到了窗前,拉开窗户,隔着庞大的雨幕,看了一次又一次,终于惊讶地确定,是陆悯。
她重重地关上了窗,不顾地板湿滑,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冒着暴雨飞奔进教学楼。
天台的铁门被反锁了起来,她知道她和陆悯只有一门之隔,于是她用力地拍着门板,希望陆悯能给她一句回应。
“陆悯,我是程幼也,你开一下门好不好?”
“陆悯!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把门打开好吗?”
“陆......”
门那头雨声不绝,在程幼也焦急的催促声中,终于传来了门栓拉动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拉开了。
呼啸着的风,把雨,把寒冷,把潮湿,把陆悯,都带到了她的眼前。
程幼也从来没见过陆悯有过这样落寞而脆弱的表情,她抬手蹭了一下眼泪,去拉他的手腕,不料他后退了一步,又把自己送进了雨中。
“发生什么事了吗?你过来和我讲一讲好不好?”程幼也轻声哄着他,几句之后发现有一点不对劲了,陆悯的眼神是完全失焦的一个状态。
好像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说话。
程幼也看着雨不停地打在他身上,他却仿佛毫无知觉,默默地承受着,于是她也走进了雨中,站到他跟前,拉着他说:“你生病了吗?为什么不说话?”
这一秒,陆悯的眼睛中突然有了焦点,他的眼珠动了动,缓缓看向程幼也,说:“你找到我了。”
程幼也不明所以:“不是我还能是谁呢?你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了?”
心落了下来,她刚打算转身,却被陆悯一把抓住了手腕,她吃痛地挣了一下,脏话已经到了嘴边,结果居然看到陆悯用非常低落的姿态问她:“你要去哪儿?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我当然是来找你的,”程幼也做出撑伞的姿势,哄着他说,“我去拿伞,这样我们都不会被雨淋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陆悯无论是神态还是说话的语气,都不太像他,更像个是十岁左右的小孩。
陆悯好像用了几秒钟来理解这句话,然后缓缓点了点头,松开了她的手腕。
程幼也从教室取来伞的时候,看到陆悯已经从天台进来了,他坐在楼梯台阶上,倚着墙。难得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如果拍下来发到网站上,应该能引爆头条吧。
他抬头看向她时,她意识到,他应该已经恢复正常了。
她把伞背到身后,上台阶坐到了他的旁边,两人面对着面。
“很恐怖吧?像精神病人一样。”陆悯自嘲了一句,从兜里掏出已经被泡坏了的烟盒和打火机,丢到了一边。
程幼也抿了抿嘴,她要怎么回答呢?不会?没关系?还是别放在心上?
最终,程幼也说:“下次我也会找到你的。”
陆悯的眼神突然变了。
“你不是说我找到你了吗?下一次我也会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