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夜晚,华灯初上,冰山餐厅氛围恰好。
伴随着悠扬的古典乐,衣冠楚楚的男女手挽手推开玻璃门,落座在临窗餐桌前,品尝着盘中少之又少的菜肴,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举杯共饮。隔着玻璃窗从街边看,模糊统一的神情,好似一张浮夸但写实的油画。
不远处,女人摘下墨镜,神情冷淡疏离,左手拎着盆快枯死的仙人掌,右手拿着张哥谭旅行指南地图,眉头紧锁,面上隐隐带着些社畜刚下班后疲惫与烦躁。
她望着门口那块画着只企鹅,写明“冰山”的标牌确认再三,揉了揉眼皮,低头又看了一遍日程本上标红的路线图,再度犹疑地停下了脚步。
呃……这里就是Dorisa?她没走错?没迷路?
做鬼时,她来这里,向来只走过水路。咳,特指从下水道顺流而上,漂流至冰山俱乐部的后厨;前几天来时,她也是走的暗巷后门,行事低调,直通地下层。
但……布鲁斯·韦恩怎么会挑这个地方?!
她深觉自己在下班后刚调理好的社畜性神经衰弱症又要犯了。
没别的,只是这里实在是太吵了。踏进这片场域,就像是重回阴曹地府,四处都是鬼魂尖叫。
当然,这也像是汉高祖回乡,走在街上,四周都围满了出来看热闹的父老乡亲,只是鬼魂版。
即便她带着耳机,披着皮囊,熟视无睹,面色冷淡,装作普通人,她依然能感受到那些被钢筋水泥掩埋的戾气。它们如同岩浆般在地下燃烧,传输到空气里,使得她皮肤发烫。姑且算是鬼界一种特别欢迎仪式。
与此同时,那些尖叫、谩骂、痛苦、绝望、□□,也像是捕捉到了救星。它们径直跳过人类的鼓膜,同餐厅里那欢快悠扬的爵士乐配合起来,源源不断传入她的魂识里,余音飘渺,可绕梁三日。
这一切都整得她的脑袋嗡嗡叫,好像要感冒。
最让她受不了的是,这些幽灵呓语他妈的还都在讲洋文!
白骨精痛苦地捂住耳朵,埋头往前走。她上班时已经在会议上听够了西洋人那些扯皮的鬼话了,现在下班,并不想再感受一遍实在的西洋鬼话。
哥谭怨念向来深重。但此处尤甚。
无论是建在地表明面上歌舞升平的冰山餐厅,还是地下负一层灯红酒绿的冰山俱乐部,内核都烂透了。虽然此处装潢得宁静又和谐,但每个食客身后都站着一群怨念丛生的骷髅厉鬼。
无需多问,便知这座销金窟,向来是建立在无数血与泪的尸骨之上的。
而她在做幽灵时,一向亲和力与戾气并重,为了找回丢失的七魄,既乐于助鬼,又行事狂放。因而朋友众多,鬼缘奇佳。
不管那些鬼魂是混沌邪恶还是执念加身,陌生还是熟悉,它们都想要同她亲密接触,握手诉苦。
好吧,如果她是一个有事业心的恶灵,这里将会是一个不错的据点。
靠着这些满是戾气的幽魂们养蛊修炼,加以利用,她能将整个哥谭变成狂欢鬼屋,重建一个属于她的阴间王国。
但谁让她是个东方人,刻在骨子里的落叶归根,她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攒积分回老家,回到她的白虎岭躺尸。
但这一切都太难了。
听说现在时过境迁,新上任的阎王是个留洋货,学得人间什么劳什子新思想,开始整顿鬼界。
因此如今东方鬼界规矩森严,形式主义作风厉行。一个没特殊身份标记、信用价值为零甚至负数、肢体残缺的流浪鬼魂,很可能过界就被当成黑户,没收全部资产,扔进地府改造。
而她不仅一开始复苏时便发现自己贴身武器不见踪影,七魄不全,法力大失,前几天还在和蝙蝠侠打斗时情急丢了指骨。
打个通俗比方,如果说七魄是回国签证,怨诉单是信用凭据,那救世主的血肉就是那张跨洋直达船票。
如果实在搞不到圣人救世主那趟“昂贵航班”,那么只能多周转几趟,积小成多。
例如今天,她就想着能将布鲁斯·韦恩迷倒,小赚一笔。
说到这里,她是真的不想被判跨境犯罪,被黑白无常抓回去后接受改造,在忘川河上捞捡漂流垃圾三千年。
所以到底是谁拿着她的名号在哥谭搞凶杀?!败坏她的信用值啊?!!
让她知道,她一定要让它魂飞魄散——
白骨精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岌岌可危的杀意,她拎着那盆快枯死的仙人球,调整好脸上多余的表情,推开玻璃门。紧接着她抬起眼来,视线胡乱游离在店内的装潢上,脚步迟疑,像是在找寻座位。
拜托,真的好吵。她的脸皱成一团。
看着厉鬼们纷纷投来的揶揄与好奇的目光,她真的很想遁地。
-请便,您请便,诸位请便。每路过一桌,她都十分礼貌地向鬼魂前辈们打招呼。
见状,餐厅内服务员轻车熟路地走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