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0pm
白鸟泽学园,美术部
距离社团活动结束过去了半个小时,画室里已经没有其他学生了。
水鸟叶月安静地用铅笔在素描纸上勾勒着画面轮廓,少女略微低垂着头,指关节因为攥着笔而隐隐泛出惨白的颜色。
随着三声叩门的响动,画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拉开。水鸟叶月抬起头,牛岛若利站在门口,三年级学长依旧是那张古井不波的脸,这令她没由来地感到些许不快。
他一直是这样。
她想。
仿佛天塌下来了也是这么一张脸。
“你来了,”水鸟叶月小声说,“我以为你不会来。”
“我答应了你要来。”
少年顺手拉上画室的门,他步伐稳健地走到水鸟叶月身前。隔着画架,二人对视着,于是少女从对方眼眸的倒影中看见了自己的脸。
她移开目光,顺手拿起放置在手边杂物盒里的美工刀。那刀被保养得极好,刀刃还闪着冷光,别说是铅笔或者纸张。牛岛若利毫不怀疑,如果水鸟叶月想,她连画架都能硬生生削断。
“左手伸出来。”她用命令的语气道。
牛岛若利伸出手,将左手搭在画架上端。水鸟叶月也随着他的动作站了起来,她举起右手的美工刀,刀尖向下,对着少年的左手狠狠刺去。
“……”
“……”
“为什么不躲?”
刀尖停在少年手腕皮肤边缘,略微划破了最表层的皮肤,带出一道细细的血线。
“你说要让我看看你的世界。”少年的语气平静地仿佛受到袭击的人并不是自己,“我从去年开始就在怀疑了——水鸟,你是不是看不见?”
“牛岛学长真会说笑话,”水鸟叶月盯着刀刃沾染的浅红色痕迹,反驳道,“我要是看不见,我还怎么上学?”
“我并不是说你的眼睛看不见,”牛岛若利补充道,“你看不见的,其实是颜色吧?”
“既然知道,为什么要来?”
“我答应过你。”
“就不怕我真的废了你的左手?”
少年沉默了几秒钟,“怕,但是没有左手,我也还有右手。”他有着身为王牌的绝对自信,这并非是否失去惯用手便能够左右的,哪怕水鸟叶月真的废了他的左手,牛岛若利也会想办法让自己适应用右手扣球。
碍眼死了。
水鸟叶月想。
一个二个都碍眼死了。
最碍眼的是拿起刀却没能狠下心刺中牛岛若利的她自己:连水鸟叶月都不知道自己的潜意识为什么在抗拒伤害对方,或许只是她把他拉进自己所处的世界的觉悟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高。
大家都有自己热爱的事物。
——凭什么只有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大家全部都一无所有就好了。
“我想救你,水鸟。”少年依旧平静的声音在头顶炸开,“我会救你。”
“……”水鸟叶月依旧盯着刀刃,她突然又觉得渴了,“好呀,如果牛岛学长不怕被我拉到这边来的话……你大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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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0pm
乌野町某民宅
“所以,你去青叶城西了?”鲤沼由实震惊地看着渡边舞。
渡边太太从门外送了两杯饮料过来,渡边舞接过母亲递来的玻璃杯,目送对方关门后才点了点头。
“就是啊。”
“……你不是去砍人家了吧?”
“就是啊。”
“……”
有点离谱,但对方是渡边舞,又显得似乎没有那么离谱了。
“你从开学到现在都做了什么啊,”鲤沼由实叹了口气,“没记错的话上次教导主任还说要给你和影山记过吧?”
“那就记过咯,”渡边舞不以为意,“比起这个,你来做什么?”
“我没事不能来找你吗?”
“这个点,你不该缠着乌养教练不放吗?”
“哦,关于这个。”鲤沼由实拿起自己的玻璃杯灌了口饮料,“武田老师说他要去拜访乌养先生,我想了一下还是回避吧。”虽然乌养系心总会去排球部,但她还是希望对方是以自己的意志做出的决定,而不是害怕被她威胁不得不接受武田一铁的邀请。
“随你咯。”渡边舞耸了耸肩,“吃零食吗?”她顺手打开卧室里的储物柜,柜子里屯着乱七八糟的零食点心,最引人注目的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还贴着便利店“临期打折”标签的速食面。
“不吃,我晚上吃过肉包了。”鲤沼由实到了谢,用手指敲着玻璃杯杯壁,意有所指,“嗳,小舞,我问你——倘若你发现自己所处的世界可能是假的……比如说是虚拟的电子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