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城门已关,将军派人来接陶庵回府住一宿,但她席间喝了太多酒,马车摇摇晃晃没坐多久直想吐,索性下车自己走,又见了袁清嘉和身后的小红马,一时更是兴奋,命旁人都先回去,自己就骑小红马慢慢走,不论见程怎么劝也不听,最后干脆一翻身上了马,得意洋洋地冲见程挑眉。
袁清嘉见状劝解:“从这里回去也不过几条街的路程,现下宵禁了更不必担心出事,这马向来听我的话,就留我给大人牵马吧。”
又在陶庵的再三坚持下,见程只好随马车先行回去,最后只余下袁清嘉给陶庵牵着马慢慢往回走。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马蹄声清脆缓慢,陶庵骑在马上合着眼像是睡着了,袁清嘉放缓步子,忽闻一阵清香,他仰头定睛一看,临街一处窗台上,一抹白色悄然绽放。
他忍不住轻声唤道:“大人,昙花开了。”
陶庵闻声睁开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朵洁白的昙花在暗夜里开得轰轰烈烈,没由来的,她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良久,才问道:“这个时节昙花也会开吗?”
袁清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侧颜,她的嘴角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令他也不自觉放柔语气,“原本不是,如今天冷了,不该在这时候开,但有时便会这样,说不清是为什么。”
两人不再说话,只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一直到花朵一点点凋谢,再瞧不见方才一丝的热烈。
陶庵的眼神逐渐变得黯淡,她轻叹了一口气,“走吧。”
袁清嘉又牵起马,他以为她是为了穆灵泽的亲事神伤,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犹豫半晌才道:“如果大人喜欢,我给您送几盆过去。”
陶庵摇摇头,“不用了,我要回北境了,那儿可比这里冷多了,这花恐怕一辈子也开不了一次。”
“回去?!为何要回去……不,小人的意思是说……是说……” 袁清嘉语无伦次。
陶庵笑了,“我本来就是来京受赏的,一早便该回去,能待到现在是刚好撞上了许多事罢了,对了,头一件就是帮你打了那个金胖子。”
想起那时被那胖子暴揍泥潭,袁清嘉一时心情复杂,“那……大人还会回来吗?”
“回来?” 陶庵苦笑,“回来干什么,听旁人给我编排弃妇话本子不成!”
袁清嘉心里咯噔一声,看来流言她都知道了。
酒劲一阵阵涌上来,陶庵忙翻下马扶着墙,想吐又吐不出,脑子晕乎乎的,说起话本子的事她就来气,“那帮没见识的死老头,编故事就算了,还每次把我写成个怨妇,我呸!谁稀罕!”
见这阵仗袁清嘉知道她是真醉了,看她摇摇晃晃要倒,忙伸手去去扶,被她一下子抓住,“我问你,你是不是也觉得穆灵泽成亲抛弃我了我心怀怨恨!”
“没……”
“哼!那小子是我手下败将,我会心悦他?笑话!分明就是师父在瞎撮合!”
“编故事那帮蠢货,他们是没见过穆灵泽在兰城被我追着暴揍的狼狈样子,你说,明明我打仗杀敌比他多,凭什么话本儿里他就是大英雄,我就是整天就会哭哭啼啼的那个!”
陶庵猛地揪住袁清嘉的衣领将他一把拉到眼前,这么近的距离,他几乎能看清她颤动的睫毛,一瞬间,他心如擂鼓,急忙移开目光,“不,不知道……”
陶庵松开手,神情变得哀切,“因为我是女子。”
她的语气如此平淡,却像一记重锤敲击在袁清嘉心上,他想起她在堂上为薛娘子据理力争,想起她顶着风言风语为薛娘子收尸,因为她是女子,她也是女子。
但也因为女子的身份,即便军功卓著,有功名在身,在旁人的眼里,陶庵也只是一个不会相夫教子行为出格的女子。
“我原以为我总归是不同的,我可是大梁开朝第一女将,自然跟别人不同” 陶庵吃吃苦笑,“但你知道吗?天下女子都一样,都一样!公主身份高贵吧,还不是说去和亲就和亲了,那么远,我们走了好久还没走到,还要坐很久的船!”
突然像是想到了伤心事,陶庵嘴角往下一撇,脸皱成一团,“都怪我,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那个劳什子阿鲁文就不会把别人错认成海宁公主,殿下就不用去和亲了,都是我的错!”
此言一出,袁清嘉心头一惊,他再顾不上男女大防,忙捂住陶庵的嘴,又四下仔细观察一番,好在宵禁后街上没人了,这才低声急促道:“大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赶紧回去吧!”
又等陶庵稍稍平复下来,才一手牵着陶庵,一手牵着小红马继续赶路。
陶庵合着眼几乎要睡过去,没办法,袁清嘉只得将她背起来,很快背上传来轻轻的呼声。
听着她的呼吸声,袁清嘉自言自语道:“大人,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忽的,身后响起急促的车轮声,袁清嘉避让到一侧,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却在经过时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