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 白明微看向满目疮痍的平城,抬眸仰望天上的零碎的星子,一种复杂难言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咚咚咚”登上城墙。 凉凉的朔风吹开暗夜边角,在东方的天际露出一道白痕。 白明微凝着阴山的方向,静静地等待晨曦挂上山头,在谷中透出半明半昧的阴影。 她笑了,笑着笑着却流下了眼泪:“父亲、叔叔、兄长……你们看到了吗?平城拿下了,平城又是东陵的了!” 她扶墙流泪,忽然身上一暖,却是一件披风披到身上。 她抬眸,泪眼朦胧了世间万物,也朦胧了男人的面庞。 她并未急忙拭去眼泪,仿佛在这个看不到的男人面前,她不需要把泪藏起来。 但是,尽管男人眼睛看不到。 这机敏的男人依旧知道她在哭。 风轻尘“看”着她:“多冷的天?要不要靠在我怀里哭,我的怀抱很暖和。” 白明微迟迟没有言语,他张开双臂:“每句话都保真,我的怀抱真的很暖,不骗你。你试试就知道了。” 白明微擦去脸上的泪水,又恢复那般冷静自持的模样。 她再度认真地打量眼前的男人,尽管看得很认真,但除了外表长相,其余的她一无所知。 但这个时候,她又注意到风轻尘双眼上覆着的白绸。 似乎不管风轻尘换了多少条,这白绸无一例外的,尾端都绣着一朵梨花。 白清如雪,玉洁冰清。 梨花从来都是她最喜欢的花。 所以她总是会在头上抹着梨花头油,这种习惯从小养成,便再也没有变过。 不是桂花不够香,也不是兰花不够甜。 她是真的很喜欢梨花,喜欢到从不舍得替换。 莫名的,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春日。 那是孚日里来最美的春朝。 承天观下,漫山遍野的梨花都开了,一簇簇的,盛放在尚未回绿的灌木间。 这样的盛景她怎么舍得错过? 于是她带着伤药和食物,对师父谎称要出门练功,却偷偷来到了山下赏花。 梨花如雪翻飞,天空湛蓝澄澈。 她喜欢这样的景色,以至于流连忘返。 但这静谧的时刻,很快被一名少年打断。 那遍体鳞伤的少年,忽然闯入她的小天地,还带来了一群刺客。 本着日行一善的念头,她把药和馒头放到少年面前,而后为少年引开追兵。 这善事做的,甚至都忘了问那少年的名字。 依稀只记得,那是个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的人。 料想如 果少年还活着,此时也应该长成一名风华俊逸的男子了吧? 刹那间,眼前的男人似乎与记忆中已经模糊了长相的少年重叠。 她忍不住问:“你这覆眼的白绸尾端,为何会绣着梨花?” 旁敲侧击,总不能太过直接。 以免显得像是来讨要回报的。 风轻尘默然许久,如实回答:“很多很多年前,我在一片梨花雨中获得新生。” 他叹息,想来是不记得了,否则也不会这么问他。 重要的并不是梨花,而是梨花背后代表的意义。 这梨花的故事,绝非只有救命之恩那么简单。 那是救赎,是无数个游走在黑暗之中的日子里,唯一的救赎。 也是他被仇恨日渐侵蚀后,唯一干净的一段记忆。 白清如雪,冰清玉洁。 他这样的人,不就是会向往干净的东西么? 听了风轻尘的话,白明微有些激动。 莫非这无数次雪中送炭的男人,便是她曾经顺手救下的少年? 于是,她问:“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何要帮助我了吧?” 风轻尘“望”着陆明瑜的方向。 他忽然叹息一声:“要说起来,这是一段始于前世的姻缘……” 不是那名少年么? 尽管白明微再大的忍 功,也无法将这荒唐的话听下去。 她开口打断了风轻尘:“不想说便不说,不必扯这种天马行空的谎话。” 风轻尘很是委屈:“我句句肺腑,字字皆真,小姑娘,我从未骗过你。” “不想提及的我未曾提及,但凡在你面前宣之于口的,没有半字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