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文绣没想到,能够再一次见到小雀儿。
她去参加一个酒会,商界军方的人都在,谈什么都方便。
她喜欢这种场合,特别是自己登场时,别人下意识的惊诧和掩饰不住的赞美。
云文绣知道自己很好看,甚至擅长利用美貌来方便行事。这没什么不好,通常能省掉一大堆麻烦和不必要的流程。
但这张脸,不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云文绣穿着红色洋裙,披着白色披肩,慢慢踩着高跟鞋走出,司机早就等候一旁,替她打开车门。
她没有急着钻进车里,而是转头,挑眉轻笑,手指贴到唇边,向站在门口送她的军官抛出一个飞吻,再优雅地挥手告别,随即优雅又自信地坐进车内。
太过大胆,会让人觉得不够端庄,甚至有些放浪形骸。云文绣不在乎他人这样觉得,她只在乎自己的漂亮。
她知道军官会觉得惊艳,却又不得不保持他在外的形象,死死绷着脸,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沉思。
她喜欢这样的目光,享受着被注视的感觉,就像一株牡丹,开得如此鲜艳热烈,就该享受惊艳的目光,赞美是美丽的养料,如果无人欣赏,不如从未盛开,不如早早凋零。
司机关上门,云文绣坐在后座上,将身上的的帽子摘下,打算看窗外风景放松。
就算她喜欢热闹,面对这么多人,也是会累的。
云文绣的瞳孔瞬间微缩。
她看到路灯下一个暖黄色的人影,穿着满大街常见的棉麻布衣,裹着一路的风尘,素面朝天,头上没有头饰,编着一条黑亮的麻花辫垂放在胸前,脸旁扎不上的碎发也生得恰当好处,随风飘动时,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柳叶眉、大眼睛、鼻尖小巧精致,嘴唇不笑也在上扬。
这是她的脸,却又不是她的脸。
明明是同一张脸,她却柔得像溪水里潺潺流动的水;淡得像冬日里的雪;不是清冷,是在百丈冰里唯一的色彩。
只要见过,就不会忘。
云文绣知道,她不会在乎别人投来的目光是否惊艳,甚至都不会在乎自己是否盛开过。
她们已经没有双胞胎的心灵感应,可她们还有血缘的联系。
血缘里的直觉,让云文绣肯定,小雀儿是她十六年前就抛弃的姐姐,不愿和她相认的姐姐,云文锦。
她现在叫“雀”,完全舍弃云文锦这个名字,舍弃了她这个妹妹,舍弃了整个云家。
自两年前送走小雀儿后,云文绣从屋爷那里得知这些年她在干什么,也知道了她成为死士的那些年。
原来……她只是赌气地不回应她,赌气地让自己离她远一点,赌气地想要她主动来跟她玩,竟然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不,在她消失的那一天,她就明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在这十六年里,她想过很多后果:被卖进窑子里,用身体取悦男人;在贫穷的山沟里做一个贫苦的农妇,生出一堆同样贫穷的孩子,被人虐待得不人不鬼,直至死去。
现在这种结果,反而已经是最好的了。
还是说,是她让结果变好的?
这件事,她谁都没有告诉,直到现在,大家都觉得姐姐是自己走丢的。
云文绣心里想道:只要她愿意回来,荣华富贵她有,亲人姐妹她有,完全不必这样颠沛流离,还要出生入死接悬赏养一个病秧子!
她云文绣,她们的爸爸云陆都会因为愧疚而加倍对她好,什么都能给她,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也会想办法摘下来送给她,只要她回来。
只要她愿意回来。她什么都可以为她做。
她不愿意回来。
是不是她是恨着她的,要是她那时候大喊一声,告诉爸爸,今天的锦衣玉食也有她的一份。
云文绣出神地想着,司机开动车子,掠过那盏路灯,她赶紧失态地大喊:“停下!停下!”
司机赶紧刹车停下,他从没见过大小姐失态大吼过,赶紧回头问:“小姐?”
云文绣不回答他的话,直接开门下车,定睛一看时,人却已经不见了。
云文绣这才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她怎么来北平了?
晚风袭来,云文绣有点冷了,拢了拢身上的披肩,环顾四周,她不能看太久,否则关注她的人就会起疑。
她喜欢成为焦点,可有时候焦点也是一种麻烦,比如现在,她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找姐姐。
云文绣咬牙切齿地回到车内,对不明就里的司机道:“没事儿,回去吧。”
她闭上眼,想无数种可能性:出现在北平,还出现在我面前,是……故意的吗?
相信在不久后,她还会再见到小雀儿。
云文绣没想到,这个不久后竟然会这么短暂,短暂到一个小时都不到。
她回到家,打开房间的灯,窗口已经拉出厚重的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