澋州,飞云盟。 风云堂本是商议大事、处理事务、接见各商号负责人的厅堂,如今早已不见来议事的各方英雄,有的是歌舞升平、香艳旖旎。 自沈东游被迫背井离乡,沈飓堂而皇之执掌偌大飞云盟。沈飓虽与沈飏一母同胞,却相去甚远。沈飓为人自私自利、无才无德、目光短浅、贪图享乐,经商之才亦远远不及沈飏。 自沈飓掌权以来,他“大刀阔斧”地砍掉正处于投入阶段、收益低迷的产业以及利民慈善事业,并且苛待商户伙计,成日里疑邻盗斧、越分妄为。以致于飞云盟的铺子年年倒闭数间、关停数间,产业逐年消减,收益一年不如一年。 然而沈飓内心丝毫不慌,转而大肆设赌放贷,仗着家大业大,就算收益连年递减,也足够他挥霍八辈子的了。 如今的风云堂倒不如改称作“风月堂”。青天白日,沈飓沉溺莺歌燕舞、纸醉金迷,美酒佳肴供应不断,娇妻美妾尽揽在怀。 忽然,乔贵慌里慌张地跑进来通报,道:“禀宗主,十口堰今日莫名汇集近百名武林人士,据说有人认出,其中有三镜堂的韦堂主,还有白海阁的大阁主,大队人马正浩浩汤汤往飞云盟行进。” 十口堰相去约二十里地,位于澋州边缘。因是水陆路陆的交汇地,故每日往来车船商队密集,本是常事。但澋州是飞云盟的地界,三镜堂与白海阁虽隶属飞云盟,但按理说,未经召唤,是不应大张旗鼓擅入总部的。 沈飓不以为然,只是不耐烦地皱了皱八字眉,慵懒鄙夷地啧声:“又不是逢年过节,本座亦未曾召唤,这些个老东西来作甚?莫不是又来讨要银钱了?当真是讨债鬼,不见不见!” 乔贵大气不敢出,唯唯诺诺地道:“不,不止他们!据说领头的是位年轻男子,形容举止颇有点当年沈飏宗主的影子……” “什么?”沈飓的表情立时凝固住。当今武林,能够号令群雄直入飞云盟的年轻男子,除了沈飏矞云亲子沈墨逍,只怕找不出第二人了! “沈墨逍……”沈飓骇然正坐,难以置信地拍桌,无能怒吼道:“他不是已经死透了吗?宁八呢?叫宁八来见本座!” 美妾舞女惊惧不已,纷纷识相地退了出去。连带着乔贵也腿软,踉跄跌撞地奔出去叫人。 - 十口堰。 少女戴一顶帷帽遮面,安稳跨坐白马之上。翩然白衣少年为其牵马,步履从容坚定,不紧不慢。前有探子探路,后有高手垫后,可谓安全感十足。 “隐霄。”叶栩栩轻唤。 沈东游回头看她,目光柔和,关切道:“可是累了?” 叶栩栩轻晃脑袋,接着道:“这儿就是你小时候生活的地方?你还记得回家的路吗?” “嗯,记得一些……”沈东游轻点下颌,眸子里是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苍凉。 十一年前,面对沈飓的步步紧逼,小小少年只得被迫离家。他拖着中慢毒的孱弱病体,背着小小的包裹,身边只有年迈的宫老陪他上路。 走在十口堰的这条路上时,骤起狂风暴雨,四周围无片瓦可躲雨,他与宫老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尽管宫老将他护在怀里,但二人仍然湿透。小墨逍本就虚弱,一淋雨便烧得滚烫,直直地倒在滂沱大雨中。 那时,耳边轰鸣,已听不清宫老的呼叫,雨水砸在他的眼皮生疼,但他还是忍不住阖上眼。意识消失前,他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沈墨逍,你定要记住今日是如何离开,切勿忘了回家的路!” - 五大三粗的汉子闻讯匆匆赶来,见堂上之人面露愠色,忙下跪请示。 沈飓压低声音,语气却咄咄逼人:“宁八,你办的什么事!那小子本来就中了破元毒,形同废人,本座不过让你去送他一程,你却连这事都办不好!你说本座养你还有何用?” 宁八惊愕,口齿都不利索了,磕磕巴巴道:“这,这从何说起?小的亲眼所见,玉宇楼的掌柜李义天亲自扶棺下葬。因怕人寻仇,只立了一块无字碑。” “你可有掘坟查验?可确定那棺材里不是空的?可亲眼瞧见躺在里头的的确确是沈墨逍?”沈飓阴沉着脸,连声责问。 宁八臊眉耷眼,悻悻嘀咕道:“人都害死了,还挖人坟,这也太不地道了,要折寿的……” “啪”地一声,酒杯带着怒气猛砸在地,碎片飞溅。 “宁八,您个蠢出世的王八犊子!人都杀了还在乎挖坟不地道?你真是人如其名,拧巴死你算了!”沈飓破口大骂,指着门外气急败坏:“你不是说那小子死了吗?现在人还魂杀回来了!都到十口堰了!你倒是寻个道士给我驱鬼啊!” 宁八惶恐不安:“还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