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卷帘,日光浮动。 叶栩栩在风渡斋廊下,见伯侄二人正有说有笑地下棋,一派岁月静好的情景,不由得想起她与沈东游的初见。 她穿书的第二天便逃跑,直至一年后才重回雪城派。这一年间的噩梦不算,她与沈东游真正的初见,是在重回雪城派的那夜…… 那日,父女二人拜祭完,刚出灵堂,便遇上方长曜,免不了一番虚与委蛇,于是约到厢房下棋。 棋下完天已擦黑。送走瘟神后,父女俩正要回屋。却瞥见树下一颀长却飘摇欲坠的身影,孤单地、静静地伫立,不知候了多久。 那身影从暗处走到昏黄灯芒中,是个清隽俊秀的少年,脸色略显苍白,长睫如黑羽垂覆,浅淡的唇微微抿着。 他缓步上前,温恭谦卑地向叶丞相行礼,唤叶相“世伯”。 原来是沈东游! 叶栩栩双眸倏忽间点亮。少年比她梦中看到的样子干净好看,却还孱弱些。 叶丞相比叶栩栩更快认出沈东游。他扶起沈东游,上下打量,目光慈祥,一时万千感慨堵在心头,反而不知该说什么,招呼他进屋聊。 屋里坐定,叶栩栩命人重新煮了茶,乖巧地坐在一旁作陪,兴致勃勃听他们叙话。 氛围与方才方长曜在这儿的严肃拘谨截然不同。颇有一种过年时候,应付完讨厌的客人,又来了个喜欢的亲戚的既视感,前后落差过于鲜明。 “好孩子,我这女儿年幼淘气,先前得亏你费心替我照看着,才没惹出什么大祸。”叶丞相蔼然道。 “世伯言重了。”沈东游淡然谦和道。 叶丞相眯起眼端详他,关切道:“你如今身子可有好转?我怎么瞧着比前年还瘦了些?” “劳世伯惦念,年年都送了补药来,侄儿已然好多了。只是暮色里看不真切,世伯切勿挂心。”沈东游道。 一番寒暄后,叶相就开始考校他的学识,如同对待亲子侄。 沈东游也能对答如流,颇有见地。伯侄二人时不时还能探讨一番。 烛火摇曳,映照得苍白清瘦的少年的眸光熠熠生辉。 叶栩栩在一旁瞧着,思绪乱飞。 书里描写沈东游的笔墨不多,且总是一潭死水,没有过像这般的生机盎然。 九岁时父亲病逝,母亲下落不明,沈东游成了孤儿。据说有些家族纷争,瘦小羸弱的小小少年被迫背井离乡,投奔父亲生前好友叶端公。 叶丞相本想留沈东游在府中好好照顾,但架不住沈东游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央求丞相送他到雪城派拜师学艺。 那年正巧赶上雪城派不招收新弟子,叶丞相亲自上山为沈东游引荐,冷雪楠看在丞相的面上,才破例收他为徒,加以关照。 她暗暗发誓:这一回,一定不能让沈东游枉死! 当时,叶栩栩望着沈东游出神,直到叶丞相清咳两声,她才回过神来,撞进沈东游清冷淡漠的眸光。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沈东游看的眼神过于直勾勾、赤/裸裸了。收回的视线无处可落,她尴尬地干咳两声,只道疲累,便告辞回房。 回想当初“偷看”少年郎被发现的场景,真是羞得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咳!莲儿……”叶丞相一声干咳打断了叶栩栩忆尴尬往昔…… 然后打开现在的尴尬局面…… 叶栩栩缓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又对着沈东游发呆了!梅开二度啊! 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提醒。唯一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少年一双小鹿眼无比清澈,柔情似水,夹杂几分惊喜、几分羞涩,冲她温温柔浅笑,如同春风般治愈人心…… 叶栩栩的心登时狠狠动了一下,随后在胸膛中疯狂蹦跶。 她忙移开视线,干笑两声,将手中的食盒高高提起,道:“阿爹,女儿做了些糕点,送来给你,你们,尝尝……” 说着,她走到矮几旁,跪坐下来,打开食盒,将里头的冰糖山楂、抹茶奶冻一一摆放到几上。 叶丞相满目慈爱,含笑道:“莲儿有心了,那我们就先用糕点,再接着下棋吧!” 沈东游温润浅笑着称是。 叶丞相起身走到矮几旁坐下,骤然歪着脑袋探头看她,微眯着眼审视,问道:“欸?莲儿,你脸怎么红了?” 沈东游闻言也侧过头去看她。 叶栩栩大惊,忙捂住两颊,尬笑道:“红吗?不红吧!有点热哈!外面晒头太日了……” 叶丞相一脸迷惑地看着她。女儿,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