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念迅速回身，愕然地望着床上的女孩虚弱地眨着眼，努力地与她对视。
徐静念心领神会地俯下身子凝视着对方。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女孩认出了自己。
兴许是出血过多，时间长了，散尽了女孩全身的力气。
女孩眼神有些飘忽，但仍掩盖不住坚定的目光。
只见她皱着眉头，奋力地张着起皮的双唇。
徐静念赶忙侧耳贴近女孩的唇边，便听见对方气若游丝的声音，好半天才艰难地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来：“消息收到了吗？”
徐静念感觉自己的身体被铁锤狠狠锤了一下，胸腔被堵住，令她疼痛无比，又只能闷声承受。
她好不容易咽下的眼泪，又席卷而来。
她咬着唇，以用力点头的方式回复女孩。
过了一会儿，女孩的脸上浮起了笑容，是那样的心满意足和如释重负。
徐静念激动地下巴打着颤，下牙不受控地轻轻碰着上牙。
她攥紧手，将嘴唇贴近女孩的耳边说道：“上面让我查看你的情况！”
女孩虚弱地眨了眨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别救我！”
徐静念想起黎轩君在说明任务时，最后一句话：“尊重接头人本人的意愿。”
她醍醐灌顶，但这彻底与她对医者的救助理念相违背。
在她自小接受的教育理念中，医者要尽全力救助伤患，除非到了最后一步，否则作为医者都不能放弃患者。
她没有设想过这种情况，但她清楚，上面不会凭空来此一句，女孩也不会说出这样的决定，哪怕女孩的身体情况的确不容乐观。
徐静念不知道女孩死后，尸首会不会有人来收。
她从来没有跟黎轩君讨论过如何处理同伴的尸体，黎轩君也没有主动跟她提过。
她心底有着巨大的恐惧。
她害怕眼前的女孩，最后被抛到荒郊野岭，最后被鸟馋食。
她的心脏有力地跳动，像是斧头一下一下地击打着她。
徐静念轻抚女孩的手，郑重地点了点头。
女孩扯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松开握住徐静念的手，放回到床上，慢慢合上了眼。
她的姿态，充满了准备慷慨赴死的决绝。
徐静念听到门口有响动，飞快直起身。
下一秒，门被打开。
守门的人警惕地问道：“怎么这么久？”
“胡主任交代好好检查病人，我肯定不能草草了事吧？”徐静念凛然地说道。
守门的人也知理亏，强撑气势地说：“那你现在检查完了吗？”
徐静念面无表情地回道：“查完了。”
对方不放心地走了进来，毕竟他来的这几天，徐静念正好休息，所以他没见过她。
他探了探女孩的鼻息，默默放下心来，问道：“她怎么还没醒啊？”
徐静念心有不满，但面上不显，说道：“患者失血过多，又加上可能受到刺激，可能会导致昏迷，也可能会导致不愿醒来的情况，而处于昏迷。”
“胡主任也是在这么说的。”守门的人动手掀开了女孩的被子。
徐静念眼神带着怒意，慌忙阻止道：“人家是姑娘，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还掀人家女孩儿的被子啊？”
对方一愣，就看见徐静念伸手合上了女孩的盖被。
他撇了撇嘴，便听徐静念说道：“病人需要静心休息，你这样是想她好吗？”
他讪讪地点了点头。
徐静念一副照章办事的姿态，冷漠地说道：“好了，我检查完了。你也看了，人好好的。我就先走了。”
对方又呆愣地朝她点了点头。
徐静念点头做最后的回应，便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她步伐不快，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身后也传来了脚步声。等她走出门口没多远，就听见关门的声音。
她头也不回地走回办公室，路上遇见同事，自如地与对方打招呼。
那一天，她懂得了一个道理：成全将死的患者，寄予尊重和体面，而不是折腾对方耗尽气血，让对方痛苦离世，也是医者仁心。
在胡主任开完会回来后，又亲自去了105病房。
徐静念就记得没过多久，走廊传来了一阵喧闹，有呼喊，有谩骂，还有慌乱的脚步声。
门诊有事，徐静念就去了楼下。
等她处理完事情后，就见到了闻讯赶来的丁莫邨。
双方一碰面，都有些微愣。
徐静念装作极为意外的样子，唤道：“丁先生？”
“弟妹。”丁莫邨并无意外。
“丁先生……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处理点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