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犯下大错的弟子才会挨上一鞭,万仞剑则是贾浩的贴身佩剑,往日刀尖嗜血对准敌人,那日却是对准了自己的同门弟子?
玉湫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抖,“这些……都是贾浩做的?”
那一晚,沉重的玄铁锁链将李寻鹤的手高高吊起,他垂着首,两条胳膊发麻发胀,倘若李寻鹤想,自然是能挣脱开身上的镣铐,偏偏他陷在放在同门的惨死中,丢了三魂两魄,甘愿受罚。
后来地牢的门被人推开,他微微抬头,看见有个身影走过来。
“师尊,是你吗?”
来人嗤笑两声,语气轻快而又残忍,“李师弟,你犯下这等过错,师尊和四位长老心中恨你至极,根本不愿意见你……”
“师兄,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人便认定是我做的,可即便我有罪,也要让我知道此罪何来才是!”李寻鹤忽然激动向前,锁链随之一颤,发出哗啦一声响,“师兄,你让我见师尊,此事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我不可能杀他们的!这绝对不可能!”
贾浩忽然上前抓住他的下颌,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唯独声音森冷,“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长老们和师尊的意思是,让我废了你的武功,从此滚出天华宗!”
“你知道他们怎么说吗?他们说你手染无数人命,性情如此暴戾,看你一眼都让人觉得恶寒!”
“不,不可能!”李寻鹤面上一瞬间尽失血色,浑身的血液都在喧嚣逆流。
贾浩趁他分神之时,猛地扣住他的下颌,一枚药丸塞进他的嘴里。
李寻鹤下意识挣扎,然而药丸入口即化,很快四肢变得沉重麻木,脑中昏沉,渐渐有些意识不清。
“我知道你功夫绝顶,我也知道这些锁链困不住你,可我总要遵从师命,让你乖乖受刑才是。”
李寻鹤眼底充血,眼前一片模糊,脑中像是无数虫蚁啃噬,他猛然倒下去,手上的锁链瞬间崩的笔直,狠狠扯住他的胳膊。
一片模糊中,看见贾浩朝他走来,使劲甩了手中的鞭子,笑道:“不知道名满江湖的天下第一李寻鹤,能挨多少下吟血鞭?”
一道鞭子落下,李寻鹤闷哼一声,喉咙嘶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吞下的不知道是什么诡异丹药,不但麻痹折磨他的神经,却让他的痛感愈发敏感。
从前的李寻鹤放眼整个江湖,不曾遇过敌手,无人能伤他分毫,可知道今日,鞭伤和剑伤一齐落在他的身上,他才知道是这么的疼。
短短片刻,他像是在地狱里走了一遭,身边飘荡着着鬼祟的桀桀笑声,他想,他应当是把一辈子该受到的伤,都在一夕之间尽数承受了。
真的,太疼了……
疼到实在承受不了时,他竟荒诞的生出了一死了之的念头,哪怕咬舌自尽,也是个很好的解脱,然而那丹丸的药效甚是厉害,他连张嘴都颇费力气,最后口中蓄着一团血水,慢慢从嘴角溢出……
不知过了多久,难以承受的疼痛将他折磨得几欲昏死,他失神的睁着一双眼睛,模糊中看到贾浩朝他走来,随后两只手的镣铐猛然松开,他整个人失去了支撑,直直栽倒在地。
手腕似乎被人抓起来,他勉强偏过头,模糊中看到贾浩手中多了一根细长的银光,他看不清贾浩的神情,只能勉强看到他把自己的手腕放在地上,把银光对准手腕,似乎在仔细端详,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
这是他的右手……
一个可怕的念头慢慢浮现在李寻鹤的脑海中,他想挣脱着站起身,然而不管他多么用力,手指只是轻微的屈了两下。
随后银光一闪,手腕被贯穿的疼痛猛然袭来,像是骨骼被一寸寸蹍成粉末,巨大的疼痛伴随着大片的茫然,他的右手,一向握剑舞剑的右手,好像不存在了……
他空洞的睁着眼,觉得有片巨大的黑暗将他一点点的吞噬干净。
贾浩用力拎起他,想扔块破烂抹布似的将他丢在了天华宗不远处的林子里,李寻鹤如同丢了魂魄一般躺在地上,听见贾浩的声音逐渐远去:
“要死便死远点,莫要脏了天华宗的地界!”
他就这样躺在林子里,后来那夜也下了如今日这般的大雨,风声喧嚣,打得无数叶子哗哗作响,天地哀鸣,万物同悲。
直到霁色初开,李寻鹤躺在地上,无数缕阳光透过繁茂林叶间落在他的身上,他微微眯起眼,声音嘶哑微弱:“真是个好天气……”
他拖着满是破布般的身躯,不断渗血的右手无知无觉的垂在身侧,摇摇晃晃的朝着山下走去。
期间,一次都没有回头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