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稚寻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桌上干干净净的,只有少年留下的那柄剑,有风穿堂而来,吹开裹剑的白绸一角,露出完整的剑柄。董老三手指的地方,正是剑柄中央,祥云纹路里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白鹤图,鹤羽展翅,丹顶夺目,仿佛即将踏风凌云于空中……
“不就是把剑吗?你怎么这么大的反应……”宋稚不明所以。
董老三气得跺脚,“这哪里是寻常的剑,这可是白鹤剑啊!”他想起那个寡言的白衣少年,捂着胸口喃喃道:“不会他就是传闻中的李寻鹤吧。”
什么白鹤剑,什么李寻鹤,看董老三的反应,那白衣少年的来历似是不同寻常,宋稚懵懂地看向董老三,眼底满是不解。
董老三狐疑地看向她:“小姐,李寻鹤这般的人物,你居然不知道?”
“你先说来听听。”宋稚干咳两声,无端有些心虚。
“李寻鹤此人啊,原本是天华宗弟子,此人剑术了得,曾手提白鹤剑,仅以剑气便能荡开沧澜海,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剑道天才。”
“传闻左丞曾见他月下舞剑,惊羡之下赞道:‘今有月下谪仙人,一舞剑器动四方。’自此后他便得了个谪仙剑客的美名,江湖上无人不知。”
说到这,董老三略微嫌弃地看向宋稚,“小姐,你连这些都不知道,咱们这江湖异闻阁还能开起来吗?”
宋稚微愣,突然想起府衙门前,白衣少年神情低落,对她说无处可去,有连忙抓住董老三问道:“那李寻鹤后来又经历了什么?”
"后来啊。"董老三唏嘘一声,不无遗憾地开口:“听说半月前他犯下大错,在天华宗整整承受一夜酷刑,最后被赶出师门,自此后下落不明,没想到我竟会在小姐身边见到他。”
“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董老三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一杯茶,一饮而尽后才开口:“这江湖上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他是修炼时走火入魔,对同门弟子大开杀戒,也有人说他偷盗门派至宝,被当场抓了个正着,不过也有江湖中人相信他的为人,认为此事必定是被奸人所害……”
难怪他说自己无处可处,难怪他不肯报出自己的姓名,原来他竟还有这一番经历。
“可怜这般的风流人物,竟然沦落到——李,李少侠?”董老三怜悯的声音突然变了调,整个人从凳子上跳起来。
宋稚起身看向门口,白衣少年立于门前,眼若寒星,薄唇轻抿,目光长久地落在白鹤剑上。
他手中拎着一个油纸包,攥着提绳的手指不断用力,连骨节都有些泛白。
李寻鹤走到宋稚面前,将油纸包递给她,垂着眼看向地面:“听闻新店开业当日要吃红糖发糕,可以图个好兆头。”
他走到桌边将长剑重新用白绸裹好,一言不发地背在身上,周身寂寥,竟是毫不迟疑地转身走向店门。
“你这是要上哪去?”宋稚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绕到他的面前,举起手中的油纸包笑着道:“既然这么辛苦地买来了红糖发糕,怎么不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
“是啊,是啊,你快坐下歇一歇。”董老三上前取过红糖发糕,一边跑向后厨,一边乐呵呵的开口:“我拿去切好,再煮上一壶龙井茶,咱们待会儿一起吃。”
董老三的脚步声消失在后厨里,大堂内清清静静,只剩下彼此相视的宋稚和李寻鹤。
李寻鹤不自在地看向一侧,“你已经知道我是……”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宋稚抱着胳膊看着他,俏生生地答道:“我管你是什么谪仙剑客,还是什么师门叛徒,我只知道你是救下我的大恩人!”
李寻鹤长睫轻颤,自他被逐出师门后,短短数日已历经无数人情冷暖,他曾经身为天之骄子,所到之处,人们敬他,羡他,一把白鹤剑在手,引无数英雄为之折腰,而如今他被逐师门,沦为江湖人耻笑的师门叛徒,所到之处,人人避他如过街老鼠。
白鹤剑是他昔日的荣光,但现在也只能以一尺白绸缚住。
他几度张嘴,最终喃喃道:“多谢……”
“要说谢的人是我才对。”宋稚隐约猜到他离开师门后过得并不好,只是有件事在她心头盘绕不散,最终她抬起眼,小心询问道:“李寻鹤,你离开师门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面前的少年猛然僵住身子,眼底各种情绪涌动,双眉紧蹙,他忽地身形踉跄,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整个人像是搁浅在岸边的鱼,痛苦挣扎,却不得生路。
这一番变化让宋稚看得心惊,她连忙蹲下身子,抚着他的后背:“你怎么了?”
少年咬着唇,脸上血色尽失,额间冒着大滴的冷汗,宋稚慌张的用衣袖帮他擦汗,一声又一声地唤着他的名字:“李寻鹤,我不问了,我不问了,你也不要再去想了!”
良久后,李寻鹤虚弱抬头,满眼茫然,望着她哑着嗓子道:“抱歉……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