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汐骤然惊醒,缓缓低下头,打量周身。
一张黄梨木制成的床榻四角上挂着香包,榻边的雕栏刻着用符文绘制的特殊纹样,不远处桌上的紫金炉鼎里燃着药香,均是给尚未引气入体的凡人洗髓温养用的物什。
这是她的屋子,是她还在凡间时待过的屋子。
“思云,我的玲珑镜呢,给我拿过来。”
“小姐您真睡糊涂啦!玲珑镜可是入了道的修士才能使的镜子,咱们尚未引气的凡人,哪里来的玲珑镜啊。”思云说着,取了一面铜镜递给楚淮汐,“不过倒也没多久了,等小姐结了缘,拜了仙渚门的峰主,很快就能入长生大道了呢。”
楚淮汐默不作声,她盯着铜镜里的自己一时有些出神。肤色白皙,额头饱满,细眉杏眼,脸颊上还带着些婴儿肥,头上梳着简单的发髻。这是一张少女的脸,是她曾经的样子。
她心下一惊,手中的铜镜落了地,那清脆响声似是打在了她心里,直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刚你说,今天是百里家送聘的日子?”楚淮汐神情恍惚,喃喃自语道:“来得及,我还来得及……”
“小姐,你今日到底怎么了?再不起来洗漱可就来不及了!”
“思云,你先出去。”楚淮汐闭了闭眼,眼前似是三百年后百里青鸿将她元神剖开时的样子。
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耳中又是百里青鸿如鬼魅般催命的言语:“淮汐,我知你必是愿意的。”
不,她不愿,她根本从头到尾都不愿。
她本就只是懵懵懂懂、不知所谓的按照父兄的命令嫁入百里家,更是糊里糊涂的拜了仙渚门,遵从师门的命令照顾门派弟子,又按照夫君的指示贤良淑德端坐仙界。
听父兄的话,听师门的话,听夫君的话……
可惜她一辈子竟没听过自己的话。
而现在……楚淮汐狠狠掐了把自己。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那么她就要好好听听自己的话。
她要活,她要痛快淋漓,肆意妄为,长长久久的活。
“思云你出去,让我一个人待着。”
“小姐?”
“出去!”楚淮汐厉声喝道。
思云愣了愣,她从未见过她家小姐发怒的样子。她家小姐向来温婉,怎么今日却生出了些无由来的冷意?于是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了去。
可等她再进门准备伺候,眼前的场面直让她差点晕了过去——
“啊!!!快来人啊!血,怎么全是血!小姐……”
大片的血迹将床榻染的黑红黑红,屋子里漫着腥气。楚淮汐一手捂着脸,另一手中毫不在意地把玩着匕首,猩红的血液从她的指缝中蔓延下来,顺着白嫩纤细的指尖一点一点往下滴,黏腻腻的粘在了她素白的衣服上,衬得她像只幽魅的艳鬼。
楚淮汐低着头没发出一点声响,可定睛一看却发现,她竟在笑。笑得无情无欲,笑得疯魔。
“呵呵,好疼啊。”她叹息。
真的好疼。
当了两百年的天下第一花瓶美人,这点皮肉之痛又怎么抵得了两百年的麻木之苦,又怎么比得上在玄天峰上被捣碎元神时的刺骨绝望。
她再也不要当什么美人,更不要嫁什么百里少爷。
她只要做自己,做楚淮汐,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谁也别想挡她的道。
哪怕是她自己的容貌,也不行。休想用这牢笼一般的皮囊困住她。
“疯了,小姐疯了!来人啊,救命啊——”
就这样,随着楚家这场兵荒马乱的闹剧,坊间留下了不少传闻——
“诶你听说了吗,百里家的事?”
“何事?”
“听说百里家大少爷即将结缘过门的未婚妻,疯啦!”
“什么??”
“那女子本是个三流世家出身,只因为容貌姣好,又是个单一木灵根的资质才入了百里家的眼,想用她的木灵根温养百里少爷的身子,助他提升修为。那三流世家也想趁此机会攀上大世家,好为自己敛取长生之法。”
“现在可好,那姑娘也不知怎的就疯了,脸也毁了,总不能再嫁人。两家竹篮打水一场空,百里更是恨上了楚家搞出这等风波,最近正闹腾得很呐!”
“竟有这等事?快给我展开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