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妃寝殿。
隔着一道屏风,仿佛分成了两个世界。
内室的人忙忙碌碌,外间的人坐立不安……
相同点是两边都充斥着同样的紧张和安静。
这种窒闷的氛围太磨人,呆得越久越难受。
为了分散注意力,程金喜向着看起来最清闲的琥珀招了招手,让她过来陪自己说说话。
程金喜带着几分不满,张嘴就开始吐槽:“宫里一直都这么穷的吗?居然只有三个御医,是不是给病菌下了圣旨,只许一个一个轮着生病?”
琥珀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方式,当下杏眼圆睁,仿佛世界充满了问号。
呆愣了一小会儿后,才声音细细地解释道:“不是银钱的问题,而是人手问题……学医需要的时间长,学完以后不好婚配,愿意让女儿去学的寥寥无几,学完能通过考核当上御医的就更少了。不过宫里只有后妃才不许用男御医,所以一般来说还是够用的。”
程金喜听懂了,听懂的同时又觉得十分荒谬。
“再有下一次该怎么办?下一次可能就不是因为有人耍阴谋诡计,而是真的有多人同时需要救治……就算没延误治疗造成损害,也人为的延长了痛苦。她们遭这么大罪,就是为了满足丈夫那点儿该死的占有欲?好家伙,真拿女人的命不当人命呢!”
这话就差点名道姓的骂她那皇帝老爹了。
“公主慎言。”
琥珀垂下头,提醒道,“要是被旁人听去了,容易惹祸上身。”
程金喜不以为意。
“一个冷宫里出来的公主,坑她能得到什么好处?谁会那么闲专门偷听我说话啊……”
琥珀脑子一热,脱口道:“您忘了二皇子啦?”
话一出口,她就捂住了嘴,自觉失言。
不过说都说了,琥珀索性壮壮胆子,把剩下的话一股脑儿的全倒了出来。“宁得罪小人,莫得罪男子,尤其他那人报复心特别强,公主您心眼儿好,我怕您斗不过他……”
她和二皇子的脑回路居然惊人的相似。
倘若祂们能有机会平等相处的话,估计要么相互引为知己,要么立刻反目成仇。
琥珀素来是以温柔谨慎的形象示人的,极少表达个人观点,这一回难得说了掏心窝子的大实话,可见她对目前跟随的这位主子非常重视。
程金喜心头一暖,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对她说:“用不着害怕那家伙。你记着,以后遇上了,刚的过就刚,刚不过就找我帮忙,我有丰富的实战经验;要是连我都刚不过,我们就找大公主去……咱们这么多人呢,慌什么?”
琥珀抿着嘴直笑。
那笑容发自肺腑,使得她褪去老成,整个人从内而外透出了几分少女的明媚来。
就在这当口,内室里窸窸窣窣的动静停了,两位御医一前一后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
程金喜立刻站起来:“母妃怎么样了?”
个子高些的那位恭敬回答:“三公主请放心,淳妃娘娘身体并无病灶,虚弱乃是郁结于心所致……须慢慢调理,忌大喜大悲……”
后面还详细说明了方子里药食的搭配和所起的作用,程金喜听得半懂不懂,但琢磨了一下,猜测夏云安可能出现了抑郁倾向。
别人可能不明白,不明白淳妃天降大运从冷宫里脱了身,怎么还会心塞到昏迷?但程金喜是知道内情的。
痛失爱女,还不能光明正大的表达悲痛,撑到现在才倒下已经算是奇迹了……
心病还需心药医,光靠食疗,是治不好抑郁的,夏云安多好一人,可不能就此折在这儿。
客气地送走御医以后,程金喜把不知情的都打发走,自个儿转过屏风去看望夏云安。
这些天来,程金喜只顾着四处开阔新地图,完全无暇理会她。眼下再一次见面,发现夏云安瘦的脸都黄了,翡翠摇摇欲坠立在一旁,也是风一吹就要倒的模样,主仆二人如出一辙的狼狈和憔悴。
“你……”
程金喜本想说点好话,但实在不擅长安慰人,最后还是实话实说,“嘴唇裂出血了,得抹点儿油润润;眼底红血丝太多,最好用热毛巾敷一敷……明明可以让自己舒服一点,干嘛非要弄得这么惨?”
夏云安连眼珠子都懒得动,望着床幔恹恹地自嘲:“死不了就行。”
“话不是这么说。”
程金喜顺势在她床边坐下,“活一天就要过好一天的生活,你女儿不会想看到你这样作践自己身体的。”
提到女儿,夏云安垂死病中惊坐起,双手用力攥紧被角,手背上青筋凸起。
“都怪我,她现在肯定恨死我了……”
忠犬翡翠压根儿听不得这种话,一个箭步冲上去揽住了她,像哄孩子一般的低声劝慰:“不会的不会的,小公主才不会生你气呢,更不可能恨你……娘娘千万保重好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