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愁飞喊得已近撕心裂肺,却无论怎样都挣不开那个坚定的怀抱,更阻止不了那个同样坚定的声音: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大白,不管今后等待着你我的是什么,是无尽坦途也好,是万丈深渊也罢,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今生今世你是再也休想推开我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要赖着你,还要对你很好很好,好到你也舍不得我,再也离不开我——”
“为什么,你为什么……”
白愁飞的手脚终于渐渐地松开,不再挣扎踢打,软软地瘫倒在他的怀中,只是那个凄凉的声音依旧回荡在他的耳畔,刺得他心口微微的疼,于是他更加收紧了双臂,仿佛要将怀中的人嵌入自己的骨血经脉,并用更温柔的声音回答那个人道:
“因为在细柳镇,在那间照野酒馆,在我第一次与那个白衣的身影四目相对之时,我便已经为他沦陷,只是我一直都不敢承认,一直羞于面对,一直以为我和他,就只能做兄弟而已……”
耳边的抽泣声倏地顿住,王小石的内心却已是一片坦然,只是抱紧了那个静默的人,直到他再一次听见了那个声音,于凄凉之中,又带了三分苦涩:
“我根本就……不值得你这样……”
“不,你值得。”
王小石回答得斩钉截铁,不带半分犹豫,耳听着那个声音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他的心里便又升起了一股难言的紧张,唯恐自己的这份坦荡会唐突了那个人,赶忙又道:
“你不必多心,更不必为此烦恼,我从来没想过要强你所难,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继续和你做一辈子的好兄弟,也没什么的,只要这条江湖路上能和你同行,我就心满意足了——”
“在你心里,我就那么好吗?”
肩头的人儿发出了一声苦涩的嗤笑,就好像对自己、对他,都仍是信不过似的,王小石淡淡一笑,无比肯定地回答:
“是,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白愁飞,你就是最好的大白。”
“即便我坏事做尽、万人唾骂?”
那个人又问道,王小石便又答道:
“是。”
“即便和我在一起,只会败坏了你的名声,甚至让你千夫所指,一辈子都见不得光,你也愿意么?”
“我愿意。”
“你当真不会后悔?”
“我不后悔。”
怀里的那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久久未再发声,也不动,连王小石都有点慌神,忙将他从肩上扶起,却见白愁飞又流泪了,他一下便心疼到不行,伸手便为他拭泪,口里叫着大白你别哭,可白愁飞却别过脸去躲避着他的手,一面泪流得更凶,一面凄然地道:
“你说你这是何苦,大好的前途不要,却要陪着我堕落……我都替你不值啊……”
王小石摇摇头:“我自己觉得很值。”
“可我已犯下了无可挽回的大错,往者不可谏——”
王小石又摇摇头:“来者犹可追。”
“你跟着我会害了你的——”
王小石笑笑:“那就害呗。”
“你——”
白愁飞终于无语,王小石笑脸相对,而他盯着王小石的笑容看了好一阵,突然又红了眼眶,又一撇嘴放声大哭起来,又被王小石一把拥入了怀抱,被他在耳边一遍遍地说着:
“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我要和你在一起,大白,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好吗?你答应我,我们一起好好活下去,想尽所有的办法活下去,活到白发苍苍,活到掉光了牙齿连肉饼也咬不动,每顿只能喝稀粥……”
王小石说着说着,也自觉鼻子发酸,掉下眼泪来了。而白愁飞虽然还在抽泣,却终是没有再推开他,且将自己的两手缓缓攀上了他的肩膀,微微用力回抱住了他,然后,就再也没有放开手了……
夜色已深,发生爆炸的客栈附近喧嚣依旧,可这距离不远的小小街角,却是一片安宁,无人经过,也就无人打扰……
泼墨似的夜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碎的雪花,一片一片,静静地洒落人间。尽管并不足以改天换地,却也可以带给这世间短暂的洁白与安详,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够了……
就在那寂静无人的街角,两个满身尘污的男人紧紧拥抱着,任凭雪花飘落在他们的头上、身上,打湿了他们的衣衫,也没有半点要分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