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陌苓祭奠完父兄的时候,天色已晚。
从镇北侯府的屋顶上看,暮色沉下来时,大街小巷的灯楼早已经搭建好,长达数十里的长街缚上了灯山彩楼,灯楼高达数丈,有的比城墙还高,千盏万盏花灯闪烁照耀,恍如银河倾倒,满地灼灼光辉。
东风夜放,火树银花。
热闹和喜悦的气息扑了人满面,空荡荡的侯府似乎也平添了烟火气,一改她有些沉重的心情。
楚陌苓换了身衣服,把踏雪留在马厩,自己晃晃悠悠出了门向贤林院的方向走。
夜间的京都是有些熙熙攘攘的喧闹在的,却并不烦人。
楚陌苓随意在繁闹的大街上徜徉着,灯光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的坊市之间,玩闹的孩童,来往的行人,叫嚷的商贩,无一不昭示着雍和如今的繁荣。
“太平日久,人物繁阜。”楚陌苓心中突然就想起这么一句话。
她一时间觉得,或许她真的看到了父兄牺牲的意义。比如,他们拦住了西凉的入侵,保住了雍和的太平,才有了今日百姓的安宁。
她留在落枫铁骑的目的,就是守住父兄的心血而已。看样子,她守的很好。
楚陌苓按着曾经陈默寄给她的心里写的贤林院的方向行进,正巧经过京都最大的青楼,怡红楼。
先前她还做大小姐的时候,曾缠着她哥哥楚陌辰和前太子萧景策来过此处,那时怡红楼门庭若市喧闹非常,楼内女子艳丽多才,吸引着众多客人。
今日看上去,多少有些冷清。
楚陌苓兀自思量着,本来也没有多在意,忽然听见门口的老鸨大着嗓门赶人,“让一让啊,让一让!别挡路!有贵客要到了!”
这一声喊倒是勾起了楚陌苓的兴趣,能让这老鸨这么眼巴巴凑上去了,保不齐就是官场上的人。
如果她没记错,新出的律法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官员不得出入风月场所。她还挺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顶风作案。
似是印证她的猜想,远处缓缓驶来一辆马车,马车挂的灯笼上一个“燕”字张牙舞爪,昭示着来人的身份。
真是冤家路窄。
楚陌苓眯了眯眼睛,在燕南飞下马车前随手掏出个小飞镖冲他扔过去。
常年征战的缘故,她身上惯爱带着些小玩意儿,此刻倒是都派上了用场。
燕南飞偏了偏身体,那飞镖径直射在了马车上。
街上一片抽气声,没人想到谁这么大胆子,敢当众袭击燕南飞。
“什么人!”燕南飞的随侍叶寻率先反应过来,提着剑冲楚陌苓的方向做了个防守姿态,待看清楚来人是楚陌苓后,又把剑放下了,恭恭敬敬的冲楚陌苓行了个礼,“殿帅。”
街上又传来一片抽气声。
现下清楚了来人身份,又亲眼见了传闻中不和的两人交锋,里里外外的百姓、侍从吓得一个眼神都不敢看向两人,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横死家中。
燕南飞在京都“恶名昭著”,楚陌苓和他不对付不是什么秘密,但两人在京都当着百姓的面打照面还是头一次,楚陌苓敢对燕南飞大打出手这件事实在让众人吓得不轻。
楚陌苓手里抛着另一枚飞镖,冲燕南飞挑了挑眉,颇有些挑衅的意味,“燕太师是否忘了,新出的律法可是明文规定朝中官员不得随意出入风月场所,燕太师也太不小心了些,让本帅逮了个正着啊。”
燕南飞轻掀眼皮,声音平淡无波,“律法是我定的,我说了算。”
“……”楚陌苓被噎了一下,正要反驳,就见燕南飞抬脚进了怡红楼,进门前还给她丢下一句,“我敢进,你敢跟么。”
叶寻在一旁遣散周边聚集的百姓,燕南飞的话轻飘飘的飞进楚陌苓的耳朵。
“?”原本楚陌苓就想给燕南飞找些不痛快,毕竟让燕南飞心里不舒服她可就舒服了,结果燕南飞这举动彻底激起了她的反骨。
“我有什么不敢?!”楚陌苓顾不上律法上的条条框框,跟在燕南飞后面就进了怡红楼,没看到身后叶寻嘴角压不住的笑意。
燕南飞轻车熟路的走到楼上雅间,抬手叩了叩门。楚陌苓想着他这么熟练一定是平时没少来这里,正要讽刺几句,却在瞥见开门女子时不由一愣。
陈默给楚陌苓寄过画像,门里那姑娘是她战死沙场的亲兵周武的未婚妻,夏柳。
楚陌苓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气,挥拳向燕南飞袭去,燕南飞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抬手捏住她的手腕,看了夏柳一眼,“你先回去。”
夏柳似乎被眼前的状况弄得有些懵,她没见过楚陌苓,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只冲燕南飞行了个礼,就出了包厢,在燕南飞把楚陌苓拽进去时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门扉合上那一刻楚陌苓瞬间挣脱燕南飞的桎梏,一边冲他挥拳一边骂出声,“你到底是不是个东西!什么人都敢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