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日月更迭。
陈进然那边再没有消息。
简诚炀也想过要不要主动问问他近况。
但别人的事,别人不开腔,自己如若不是别人身边特别亲近的人,也最好别主动提起。
日子照常着继续。
周浔之依旧没搭理他,简诚炀是真怕她给自己拉黑了,也没上赶着去找红色感叹号。
直到那天,陈进然转发了一条视频给他。
【行为艺术!新晋画家陈进然燃烧了自己的画……】
陈进然:【我给他办了葬礼,送他走了】
简诚炀点开视频,营销号经过处理的声音将陈进然燃烧油画的故事与过程娓娓道来,配着极具氛围感的背景音乐,使人快速沉浸在视频之中。
视频里,陈进然手持着他那只金贵的打火机,嘴里叼着烟,身形依旧颓然。他的眼神看不出情绪,好像涌着无穷的坚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映入他眼眸之中的,是一副油彩斑驳的画。
这张画中,一个人环抱住自己,低下头,看不清神色和颜面,只从身形上分辨,画里的主角是一个瘦削的男性。青红紫白的颜料勾勒出画中人的肌肉和骨骼,栩栩如生。画中人周身萦绕着万紫千红,抽象得让人捉摸不透,这些颜色包裹住他,似是拖拽,也似是呵护和关怀。
这具身躯的脖颈中,是一串银链,银链上钩挂着一枚银色戒指。简诚炀看出这是沈澈的那枚戒指。
营销号解说道:“陈进然用那枚打火机点燃这枚银色的戒指,油彩与画布化为燃料,火焰自画面中心向外扩散,很多人奇怪他为什么烧掉自己辛苦画出来的画,这是否是博眼球的一种方式?直到——”
直到画面中心被火焰瓦解,透过这个火焰描边的中心,可以看见画布之后的不远处摆放了一张沈澈的照片。
这张照片里的沈澈笑容灿烂,照片框底伴着两朵花,一朵白菊,一朵玫瑰。
“这是他给他爱人的一场葬礼。”营销号说。
行为艺术、同性|爱情、葬礼,这一系列的属性词迎来了大多数人对陈进然的关注。人们总对“充满了遗憾的爱情”抱有诸多幻想与好奇,随之而来许多采访也跟上了陈进然。
他一一作答,谈笑间眉宇颓雅,讲述着缘起缘灭的不敢和不甘,弥补和无法弥补:
“大半年,我跟他挤在一个地下室里,从互殴到互助,让我这个欠打的富二代确实体会到了一切本体会不到的东西。”
“你们说的对,《相信》那幅画不是用来共情摸爬滚打的年轻人的,我也曾以为它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相信不是相信我自己总有一天会挣脱我妈的束缚出人头地,是那个人相信我会成功。”
“至于那些散落在画架和颜料箱边上的烟头、酒瓶,不是垃圾,更不是什么谁的青春不颓唐,那是我们两个的无可替代。”
Ask:“请问陈进然先生,你们是什么时候确立的爱人关系呢?”
屏幕里,陈进然拿出沈澈留给他的那部手机,里面居然有一段几分钟的录音:“hi,富二代,当你听到这段录音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你知道吗?听说你是富二代之后我想过要不要让你去偿还我的债务,这样我就无事一身轻了,但我没这么做,因为我发现你的日子也并没有那么好过……”
“陈进然,我挺喜欢你的,我一直想让你画我,就是想看看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样,不过看不到啦,也不可惜。”录音里,沈澈的声音带了些许哭腔,他笑笑:“认识你挺有意思的,谢谢你曾经照顾过我,当然啦,我也觉得你得谢谢我,谢谢我在你颓废的时候不轻不重地拉了你一把——时间不长,但你我的相遇值得珍重,再见,如果可以,那天的吻我依旧不会躲开,我甚至会睁开眼,回吻你。但是,但是……”
“我没资格,也没时间。再见,陈进然。”
陈进然出神地呢喃道:“所以,大概就是在我吻他那天。”
我如今才知,那不是装睡,那是一场值得纪念的默许。
狗仔的问题总是犀利,话筒竖在陈进然跟前,问:“请问陈先生,有没有考虑过这样的爱情会不被世俗和家庭所接受呢?”
屏幕之外,简诚炀都替这狗仔捏把汗,他总觉得陈进然几乎要一拳打在这个狗仔的颧骨上了,而陈进然却只是出他意料的笑了笑:“世俗不重要,家庭也管不住我的心。”
他说:“我只能用我的方式弥补他一场葬礼,这是我点燃那幅画的原因,我希望他走好,也希望他知道,我画了他,虽然画的并不好,但我以后会接着画。他永远是我的缪斯,感谢他的相信。”
视频的结尾,是营销号惯有的感叹和夸大:“陈进然的采访结束之后一个人形单影只的离开,但是我们都知道他永远不是一个人。天哪,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可惜人生处处都是遗憾,我真的哭死!”
那背影孤单寂寥,却又充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