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简诚炀又做梦了。
他用第一人称看见高中毕业时的作业、卷子,漫天飞扬。那时每年夏天唯一一场大雪,洁白又肆意张扬,没有人会觉得这场大雪凄冷,少年人热烈昂扬。
这样的梦境不受他自己控制。他穿梭在群魔乱舞的青春中,周身是喝彩的同学、看不清门牌号的班级。
这里的走廊似乎长而无尽,他不断地走,不断地走,不断地走,身边的人脸看不清楚,却让他觉得熟悉无比,又过眼就忘;这些脸能对得上姓,但又对不上名,皆若云烟,飘忽过眼。
他试图寻找周浔之的身影,怎么也找不到。
身边的人感知到他的前进,逐渐停止了张扬的动作,都慢慢看向他,而后都慢慢静止住,唯有四处的白纸还在上下飘零。
喧闹被他抛之脑后。
那群人里不知谁说了一句:“你来啦?”
再然后,他耳边就溢满了:“你来啦?”
是谁在说你来了?声音重叠在一起,合唱一样叫人分辨不清,诡异又像是轰鸣。简诚炀心里有些胆怯,迫切想要离开这个地方,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走,梦里的步子像踩在浪花上一样。
最后,他在走廊的镜头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是他自己的身影,不是别人的。
少年依偎在墙面,眼底映着天边晚霞的粉橙色,安安静静地将青春喧腾隔绝,看不出一星半点的情绪,却叫他觉得无边寂寥。
少年感知到他的存在,缓缓抬眸,轻笑一声,吐字清晰:“你来了。”
……
简诚炀缓缓睁开眼。
昨晚这场梦让他觉得空前疲惫,像是床板上有什么东西死拽着他的后背一样。
这种梦一做起来就没什么时间观念。他望向窗边,太阳光已经跃跃欲试地从窗帘脚下透入。
手机上显示时间,上午九点三四十分。
还真……从来没这么能睡过。
好说歹说也是睡了,脊梁骨再怎么感觉疲倦精神也是足的。简诚炀定睛一看,微信来了消息,是陈进然深更半夜的时候发过来的。
陈进然:【你睡了没。】
陈进然:【我特么就知道你在睡觉。】
陈进然:【你是不是知道沈澈死了?】
陈进然:【难为你用那么感人的话来糊弄我了。】
陈进然:【你说说,我他妈到底怎么办?】
简诚炀当机立断道了个歉。
然后在脑子里搜刮了一通华丽的安慰辞藻给陈进然发过去。
他自认出于善意所以糊弄陈进然确实不太靠谱,但从人情上来讲究,大部分人考虑到陈进然的所知所想和状况应该都会选择隐瞒不说,陈进然知道或不知道都改变不了他目前的状态。
换句话说,就是沈澈如同扎进陈进然心里的一根针,不论是死是活,扎都扎进去了。
简诚炀:【我能感受到您的痛苦。沈澈对您来说肯定不是普通的存在,所以我在没有考量好时选择了对您隐瞒真相,至于我说的话,并不是糊弄您的。我那么说,是因为我知道短时间内您忘不了他,我也不提倡您去开启一段崭新的恋情去忘却过去,他的离去对您有一定的冲击,不是强硬着说弥补就能弥补的。】
简诚炀:【我希望您正视您对他真正的感情,也我希望您记住他曾经带给过你什么样的美好,然后,您的人生就得带着他的回忆向前看了。】
陈进然没有睡觉。
因为手机上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最终。
陈进然:【你下午跟我去那个女孩那里。】
简诚炀:【遗物整理社吗?】
陈进然:【嗯。】
几秒后。
陈进然:【如果我记他一辈子呢?】
简诚炀:【这是很理想的事情,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陈进然:【你又说好话糊弄我】
简诚炀:【珍惜他,就当他陪着你越来越好。】
下午时分,天气阴。
简诚炀和陈进然会面。
陈进然一双眼珠通红,肩膀背脊照样内扣佝偻,他嘴里叼着烟,颓然依旧。
推门进入遗物整理社的时候,周浔之正在对照名单,挨个打遗物交还的电话,好巧不巧,刚好打在简诚炀的手机上。
大门处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夺过了屋内所有人的视线。
简诚炀当即关了铃音,瞄了眼手机屏幕上的电话号码,而后与周浔之对视一眼,感觉有些尴尬。
周浔之盯住他几秒,然后挂断了电话,对着他轻描淡写吐出一个字:“拿。”
简诚炀摇了摇头,然后竖起食指,指着陈进然隔空戳了两下,低下头说:“他拿……”
周浔之什么都没说,起身叫来身边一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