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来越深,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但很快,便有熹微的光刺破了黑黢黢的夜。
安静的宫城慢慢地从黑暗中苏醒过来。
楚灵均醒来的时间和往日并无两样,唯一不一样的是,身边的人在为她洗漱更衣时,略有些为难地禀报:“殿下,裴世子半个时辰前便来了,一直在外边儿跪着,说是……”
“他来做什么?”
“说是要来向殿下请罪。”
楚灵均不置可否地往窗外瞟了一眼,顺手将擦脸的巾帕放下,不悦道:“他既然喜欢跪着,便随他去吧。”
宫人顿时不再多言,垂眉顺眼,各司其职。不多时,清瑶便带着几名小宫女送来了早膳,一面往旁边的桌子上摆糕点早食,一面笑道:“雪都化了,未曾想到天气竟还是这么冷。”
她站立之后,搓了搓手,欠身问安:“殿下安好。”
楚灵均点了点头,在摆着各色早食的餐桌前坐下,可目光却忍不住往窗外望去。
清瑶适时地出言询问:“仆瞧世子在外头呆了好些时候了,可要去传他进来?”
楚灵均不动如山地拿勺子喝了口粥,闻言似乎思考了许久,才矜持地点了点头:“我倒是要看看,他还要做什么妖?”
外面的天气,想来的确是有些冷的。少年带着满身的寒意进来,玉一样白皙的脸庞也被冻得红扑扑的,瞧着很有几分可怜。
桌边一身雪青色对襟群的少女微微侧了侧头,想着自己好像的确有些过分了——毕竟这憨憨也不是第一天这样了,何必同他置气,平白坏了心情。
然而裴少煊一上前来,便又规规矩矩地屈膝跪了下来。
楚灵均一见他这样子,不免又联想起昨日的事,说话也开始恶声恶气:“怎么?偏殿没给你备早膳,让你上我这儿来了?”
裴少煊耷拉着眉眼,声音听上去很诚恳,“殿下,臣错了。”
楚灵均心气稍顺,迎着少年人略带讨好的眼神,问了天底下的姑娘大抵都会问的问题:“错哪儿了?”
他的眼睛稍稍黯淡了些,闷闷道:“臣有罪,不该累殿下为臣劳心伤神……”
楚灵均心里的火苗蹭蹭蹭地往上涨,几经忍耐,最终还是忍不住摔了玉箸。
在旁边的清瑶眼皮一跳,默默给了裴少煊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自家公主虽然性子娇纵了些,但还是很注重皇家基本涵养的,像现在这样气得忍不住摔筷子,还是绝无仅有第一回。
“这就是你想了一晚上之后的结果?”
“是……殿下责罚臣吧。”裴少煊偷偷瞧了眼她的眼神,又慌张地垂了眉眼,举手加额,伏拜于地。
楚灵均气极反笑,霍然站起身来,一连道了三声好。
“你既知道那人是乌勒,便也该知道此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乃是北狄的一名大将。
“谁给你的勇气逞凶斗狠,两手空空地去挑战一名征战沙场十几年的宿将?”
“我……”
“你什么你?给我过来!”
束着高马尾的少年依言膝行几步,微微仰头,温顺地看着她。
“你此时是不是还在为战胜了乌勒而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臣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楚灵均冷笑一声坐了回去,随手拿起旁边的红木折扇,示意人伸出手来。
领会到她的意思后,少年顺从地摊开了手心,很乖巧,很听话,没有丝毫不情愿,但实在臊得慌,羞得连耳垂都红了。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昨日乌勒身上有暗器,藏了毒药,万一失手,你要如何?”
红木扇柄用力敲在手心上,发出沉闷闷的响。
很疼。
因为他侍奉的殿下习武练剑,不是什么柔弱无力的闺阁中人。
他疼得直呼气,却丝毫不敢躲,只低着头辩解:“只要能为父兄长姐报仇,臣虽死无……”
又是两记扇柄敲下来,让他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
“你要寻死,我必不会拦着你,但你是痛快了,你想过裴老夫人吗?裴老夫人辛辛苦苦将你抚养长大,临到头来,你还要让她再受一回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
裴少煊哑然,再不为自己辩解,“臣知错了。”
楚灵均不为所动。手里的红木折扇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在白皙的手上印下一道道红痕。
“好,那我们接着往下算。”
“谋定而后动,三思而后行。我告诫过你多少次,做事不能鲁莽!你既然知道了乌勒在京都,暗杀投毒也罢,离间挑拨也罢,何愁不能取他性命?”
“你倒好,非要当街杀人。你到底有没有将王法放在心上,你这些年读过的书,是从来不进脑子吗?”
沉闷的击打声不绝于耳。
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