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一直以来,他都无比想念母亲,想念亡故的兄长们,想念他们以前一起生活的日子......只可惜一切都是那么短暂,他只默默记在心里,很少再与人提起,关于他们的故事。
再后来,无论是朋友,还是长辈,他和他们之间始终隔了一堵难以逾越的高墙,若他想翻过去,就得做好摔得粉身碎骨的准备。
就连他方才称穗洲一声舅父,也只是因为他是长辈,是理所应当的礼数,没有太多的感情可言。可当穗洲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白褚易发现,自己内心最坚硬的那堵墙终于土崩瓦解了。
他听见穗洲说,“小易,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家......
白褚易心里顿时涌出各种复杂的情绪,说不清是悲是喜,只觉得过去一幕幕犹如走马灯一般,飞速地在脑海重现。
他本笃定,这天下之大,早已无他归处。可听穗洲一眼,心底还是不免有片刻的失神。
穗洲见状,忙宽慰道:“不急,来日方长。”
一语毕,穗洲有深深地看了褚易一眼,倏忽一笑,原先凌厉的眉眼此刻盛满了温柔,“今日天气晴好,景色妖娆,与其这样在屋子里闷着,不如陪我这个老家伙出去走走,如何?”
白褚易会意,向后退了半步,复行一礼,微微笑道:“前辈好意,褚易却之不恭。”
言罢,穗洲信步走出门去,白褚易随后。
二人步至中庭,但见庭前草色一新,入目皆翠,更有清风徐来,馨香萦绕,不由令人心旷神怡,喜不自胜,白褚易一直以来紧绷的弦也随之松了一松。
庭院四面修竹环绕,清池横卧,水声潺潺。正中一棵银杏,看上去年岁久远,已长成参天之姿,亭亭如盖,阴翳蔽日,给空旷的院落撒下一片阴凉。
白褚易止步,抬首相望,定定地注视着那株银杏,仿佛那株银杏也在注视着他一般,仅短短一瞬,却好似道尽了千语万言。
朦胧之中,有一道温婉沉静的声音在耳畔不断地重现,越过重重拘囿,将他的思绪拉回到很久以前。
眼见明黄色的银杏叶纷飞飘摇,随风而逝,白褚易心中悲郁难当,良久才不自觉地喃喃道:“此身俱毁,吾魂长留。”
话说出口,就连白褚易自己都是一惊。而穗洲却好似早预料到了一般,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指尖拈起一片还在空中打转儿的银杏叶,不疾不徐地解释道:“这株银杏是你母亲小时候亲手栽下的,日子一长,便渐生灵性,能复人言以寄所思。想来你方才听见的,便是你母亲故去前留下的话。”
白褚易望着一树银杏,若有所思,他不难想象当时母亲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所以相比于悲痛,此时此刻,白褚易心里更多的是对母亲的敬意,甚至是感同身受。
“在人前,她向来不会示弱。但是,以前受了委屈她便会一个人偷偷地跑到树下对着树诉苦。”
每当穗洲提起穗兰的时候,白褚易总能从他黯淡的眼神里寻得一丝微光。只见穗洲最后松开了指尖的叶片,任其飘零坠落,化尘归土,可视线却还久久地停留,不愿离开。
白褚易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默地站在一旁,直到穗洲返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走吧。”
二人以前一后出了院子,白褚易也从随走口中,了解了不少关于极域的事。
据穗洲所言,此处为扶光宗,位于大苍山,是极域及其分支世界各个大小世界的中心,其下有巡检司、寄灵司、往复院等,每处各司其职,互不干涉,主要负责维护极域及其分支的安定。
而先前白褚易他们去的寄灵司则位于小苍山。相比于大苍山的高峭险峻,小苍山更显得玲珑秀丽,两山相傍,往来有一云阶,横空而起,俯瞰众生,名为“天道”。
提起这些,白褚易便想到那些被困在极域的世族帝族子弟,遂告知了穗洲此行来意,并由此询问他们的去向。
穗洲望着白褚易,细细思虑,足足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要想知道这些,须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或许是断定白褚易会答应,他又接着说道:“你想知道的那些是扶光宗的机密,绝不外传,只有本宗弟子才有资格知晓。”
“这有何难。”白褚易心领神会,噗通一声跪的干脆,直接向穗洲施了一大礼,虔诚地喊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