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到太学主真的在乎她,在意到哪怕对方要杀她,也不舍得拉她同归于尽,要么就是太学主真是良知未泯,死前对自己所作所为愧疚,而故意放过初昭。
关键是,不共戴天的杀身之仇,若是还能在生死之刻如此坦然大度相对……你早干什么去了?
两次差点逼杀至死,绝途之时反而留情,哪怕真是迷途知返,这份赠予对初昭来说又岂能算是一场好事。
“好友,我认为你需要反思一下,”素还真静默半天,忽而幽幽开口,在初昭茫然目光下续上后半句,“为什么连太学主这个敌人都想要你活下去,你自己却不愿意活下去?”
不管太学主什么心思,他的行动确确实实让初昭活了下去,可能还有其他因缘,但看初昭此刻反应,反而让他确定这份行动是不含恶意的真心。
所以啊,连太学主这样恶贯满盈之辈,都想要这一瞬的光彩永耀,你又为何,对此世间毫无留恋呢?
“…我没有,”初昭小声辩解,“我也想活下去,可是我不想成为不知是何面目的人。”
“倘若有一日,有另一人占据我的躯体,做出我所不愿见到的事,伤害我的至亲好友,那种画面,太过糟糕。”
无论是心魔还是邪天御武,只有有一分这样的可能,就足以她付诸性命去阻止。
“为什么会这样?除了身体上的问题,还有什么值得你这么说?”素还真还未松口气,就被她扔下的这个消息震得起身,面上失了镇定。
“你知道的,我的心魔。”初昭双手拢在身前,“还有一份,属于邪天御武的残念。”
她将意识上的隐患告知,冷淡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你的心魔,不是已经解决了吗?”素还真不解,当时历历在目,也是他们相识的开始。
“只是暂时将她消灭,连她如何产生都无法参悟,如何能将她化解干净,”初昭深呼口气,“在我再次入魔,在我回头之时,她就在原地,从来不曾移步。”
“其实我知道如何解决心魔和邪天御武,可我做不到,素还真。”
“比这件事更糟糕的就是,我做不到,我、我更不想去做。”
心魔虽然日常起肖,整天疯疯癫癫口里没个准话,可骨子是和初昭一脉相承的冷静清醒,她给出的方法,真的就是解决方法。
“让我再去杀罗喉的话,我做不到。”
从来孤绝傲然的女子第一次显露脆弱与无力,恍惚云天之上的神人坠落红尘,沾染了世俗的悲喜,一瞬间令人心悸。
“你没错,如何能用他人……”
素还真条件反射伸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安抚,走到半途又收住动作,脸色一变,“等等,据我所知,罗喉不是早就身故多年,为什么是,‘再’?”
他的手停在半空,眼神一眨不眨盯着情绪低沉的初昭,手和心脏某一刻同频共振。
那可是西武林传说中的暴君啊,尸体都死上千年你告诉我“再”去杀,素还真绷着脸,看初昭静静望着他,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如你所想。”
“……”
素还真微笑着,素还真微笑消失,素还真攥起了拳头,素还真试图从好友眼中找到玩笑的痕迹。
素还真失败了。
……
仔细想想这才是江湖的常态不是吗,你方唱罢我登场,这个反派死完换另一个来,死神刚走不久,佛业双身接踵而来,顺道路上多个暴君,也不是什么,意外……吧?
不是意外个大头鬼啊!
素还真简直想摔桌就走,心情相当崩溃,这还让不让人歇口气,而且据他所知,眼前这位跟“罗喉”还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素还真努力平复心情。
“有一段时间,”初昭算算时日,怀疑素还真已经见过他,“我与他,打过几次交道。”
“用打来做交流?”素还真脱口而出,看初昭瞪大了眼睛,轻咳一声,“不是,据我所知,你们关系不是特别融洽。”
这个“不是特别融洽”,已经是含蓄到不能再含蓄的说法,要不是初昭活蹦乱跳坐在这里,他有必要担心一下她的生命安全。
初昭明显被素还真这态度噎了一下,没好气道:“素还真,你知道的真不少。”
“一点点而已,”素还真心虚道,“所以你也清楚,毕竟真要是说起来,罗喉与你曾经是父女……”
“素还真!”
初昭猛然听他这么一语,大脑空白了片刻,随后在他疑惑目光中回神,表情有些僵硬,“……你知道的真多啊,连我都不知道那是我的父亲、不对,她的父亲。”
“……?”
我都知道的事你不知道?
迎着素还真质疑目光,初昭瞪了回去,前者并不打算再惹急某人,因为她是真的会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