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恭见延宗露出得意的笑容,只得无奈地说道:“微臣接旨。”高孝瑜也一道跟着跪了下来。延宗咳嗽一声,模仿着二叔高洋的情态说道:“口谕,老四成个亲也拖拖拉拉,速速娶了媳妇上路!钦此!”
长恭听了只觉哭笑不得,心知必是延宗又在高洋面前吹了什么歪风,不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延宗吃了长恭这一瞪,却笑嘻嘻地说道:“四哥勿要瞪兄弟。兄弟可是在二叔那里,替你狠狠地敲了一笔竹杠呢。”
延宗说罢大手一挥,身后抬礼物进来的脚夫果然络绎不绝。越窑的青瓷,和田的美玉,蜀郡的漆器,苏州的刺绣,扬州的水粉,甚至连熏鱼肉脯这样的家常之物都应有尽有。
长恭被呈到自己面前来的珠宝晃得有些眼花,便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无可奈何地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怎好意思让宫里破费太多?”延宗豪气干云地一拍手道:“如今这天下都是二叔的,咱不要白不要!”
高孝瑜立刻斥道:“五弟,不可得意忘形!”延宗吐了吐舌头,却仍旧是一副嬉笑的神情。长恭听得心里一沉,又不便多说什么,便扯些别的闲话把这话题带了过去。
好不容易送走了大哥和五弟,长恭转头看见明剑正带着几个家丁满头大汗地清点贺礼,便拉了他一把说道:“别点了,跑不了!跟我出去吧。”
明剑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摇头道:“不去。”长恭好笑道:“你舍不得这些宝贝?”明剑摇摇头,一脸正气凛然地说道:“今天的晚饭有宫里送来的五味脯,去晚了就抢不到了。”
长恭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挑战这种牛、羊、獐、鹿、猪肉混制成的美味在明剑心目中的地位,自己出门去暗角找“八卫”。
八卫是当初暗角的那位神秘老人送给长恭的护卫,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平常也不轻易出动,只是每次在长恭无法控制体内那股怪力时,才会现身帮助他。领头的汉子名叫罗仁,生得高大俊朗,气度沉稳,还写得一笔好字,绘得一首好丹青。其余的七人都唯他马首是瞻,平日里都叫罗仁“老大”。
长恭有些奇怪罗仁这样一个超凡脱俗的人物,为何会甘心栖身于暗角这样终日不见天日的地方,也曾试探着问起他想不想谋一个前程。罗仁却只是微微一笑谢过了他的好意,仍旧甘心隐没于市井之地,平日里就以贩卖药材为生。
暗角每次一有火拼,罗仁的生意就格外得好。那时候他脸上那种满足贪婪的神情,看起来就和其他的商人没什么区别。可是长恭还是觉得他跟其他人不一样。
在长恭的眼里,有时候罗仁的脸上会露出类似于独狼一样的神情,那是一种既危险又吸引人的表情,再加上罗仁总是出手大方,从不吝惜脂油钱,所以倚门卖笑的女人们对他趋之若鹜并不奇怪。
罗仁的铺子开在暗角最显眼的几个角落之一。他做的是正经买卖,自己手下的点子又很硬,也不怕有人上门来踢馆。
长恭走进暗角的时候,一眼就望见“罗仁堂”那块黑底金字的招牌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地方正经得有些好笑。
长恭径直来到柜台前面,板起脸对着掌柜的说道:“我要长生草十钱。”罗仁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呵欠说道:“长生草卖完了,断肠膏你要不要?吃下去以后,很快也就往西方极乐世界去了。”长恭忍不住笑了起来。
罗仁低头拨打着算盘说道:“你要找的人我查到了。是西边过来的。”长恭会意地说道:“是西魏人?”罗仁的拇指和食指一合,“啪”地核完了手头的帐目。长恭捻了捻几寸厚的账本,不禁惊讶道:“这些都你自己算的?”
罗仁揉了揉肩膀说道:“这只是这个月的账本。交给别人我不放心。”长恭不禁瞠目结舌道:“你究竟做了多大的生意啊?”罗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拎起账本,示意长恭跟自己进内屋去。
罗仁的屋子里到处堆满了珍贵的药材。鹿茸虎骨随处可见,价值百金的老山参随意地捆成一匝扔在地上,就像是一堆不值钱的干瘪萝卜。长恭小心翼翼地抬腿绕开这些贵重品,没提防罗仁却突然转过身来,两个人险些撞上了鼻子。
长恭急忙往后跳开一步,这才注意到罗仁的手上多了一把长刀,不禁看住了。这把刀的弧度和长恭见过的任何一把都截然不同,刀身是一种暗沉的黑色,唯独锋刃闪耀着一种妖异的幽蓝色色泽,刀柄上只做了简洁吸汗的护手,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物。
长恭几乎已经可以想见,这样一把刀在划过敌人的咽喉时,线条该是多么地流畅利落。
罗仁随手一挥刀,旁边那张结实的红木矮几已经被整齐地切成了两半,证实了长恭对这把刀锋锐程度的想象。长恭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感觉到血液里的那种凶猛的力量又在蠢蠢欲动。
罗仁故意炫耀似的在他面前晃了晃刀柄,问道:“想要吗?”
长恭点点头,露出极度渴望的神情问道:“多少钱?”罗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