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剑敏感地察觉到长恭身上陡然暴涨起来的杀气,急忙伸手把他拽了回来,下死力地将他往地上一压,又不顾主仆礼节死死锁住了他的关节,为了保险起见还将全身的力量都压了上去。
明剑听着高洋在身后缓慢地经过,似乎中途还停下来朝这边看了一眼,一颗心简直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低头却见长恭的眼神幽深莫测,细细辨来里面竟似有隐约的火光在跳动。
明剑额角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他知道仅凭自己的力量是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万夫莫敌的长恭的,只能用一种哀恳的语气低声说道:“殿下,他是皇帝,他是当今皇帝啊!”
长恭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眼底分明地涌上一层鲜艳的赤红色来。明剑知道这是极度危险的征兆,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掀翻的一刻,长恭却忽然放松了全身的力道,又把头扭向一旁,半晌后方才说道:“他已经走了。你还不赶紧滚开?”
明剑确认了一下身后没有任何动静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放开了长恭,又主动跪在了一旁等候他发落,却半天都没有听到动静。他偷偷地朝长恭看了一眼,发觉他仍旧躺在草地上,只是用双手盖住了眼睛,也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
过了许久,当明剑听着周围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快要睡过去时,终于听见长恭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句“你小子越来越胆大了啊!”。明剑吓得哆嗦了一下立刻回了神,连忙端端正正地跪好。
长恭放下遮住眼睛的手,眼底那层鲜红色的雾气已经退得一干而净,恢复成了平日里那双明定温润的眼眸。明剑的心情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下一刻他不出意外地挨了长恭的一脚飞腿,立刻趴倒在草地上叫得很大声。
长恭嘴角勾起一个无奈的弧度,猛地却听见一个犀利的女声问道:“谁在哪儿?出来!”长恭的脸色变了变。
明剑听出来那是元玉仪的声音,又看见长恭只是低头拍着自己白缎金丝的王服上沾染的草屑,完全没有要应声的意思,便主动跳起来说道:“殿下,还是我去吧。”
长恭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又靠在了树干上,然后冷冷地看着明剑像兔子一样的飞跑了出去,听着他伶牙俐齿地向元玉仪问候解释。
元玉仪的声音听起来有种云雨过后的慵懒,但是说话的时候仍然条理分明,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养尊处优之感。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被命运轻易打垮的女人,总会找出最适合自己的方式生存下去。
长恭突然觉得自己先前的担心有些多余,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同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听过元玉仪说话了,便竖起耳朵来聆听她的声音。那种低柔而略带沙哑的嗓音,以前会在父王抱着她的时候偶尔听到,仿佛有形的布料一般,悉悉索索地拂过他的耳朵,令他的耳尖莫名地有些发烫。
就在长恭低头沉思时,没想到元玉仪却突然拨开了树丛,然后出现在树丛的对面。长恭一时间走了神,根本就来不及闪避,甚至来不及整理好脸上的表情,只得尴尬地走出来向元玉仪行礼。
元玉仪看着长恭微红的俊脸,原本沉寂如一潭死水的眼眸开始微微地闪烁了起来。她仰起头问道:“为什么躲我?”
单刀直入。长恭在心里苦笑了一笑,整理出一副恭谨的面貌说道:“长恭怕打扰了公主休息,所以在犹豫要不要过去问候一声。”元玉仪不闪不避地看着他问道:“你在这里待多久了?”
这回是直插敌阵了。长恭在心里戏谑地想道,装模作样地仰起头想了想,露出迷惑的神情说道:“大约是半盏茶的功夫?”
元玉仪的美目中闪过一丝嘲讽的神情,令长恭不禁汗颜。她很慢但是很清晰地说道:“你一定觉得我是一个很下贱的女人。但是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保护这个家,为了保护你父王留下来的这个家……”她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抓住了长恭的胳膊,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尤其是你!”
直捣黄龙,溃不成军。
长恭在一瞬间感觉到自己的全深铠甲都片片崩裂。他只能愣愣地看着元玉仪靠近,然后感觉到那双花瓣一样柔软的嘴唇印在了自己的唇上,那副柔软的身躯用力地贴紧了自己的身体。一股似熟悉又似陌生的香气将他团团地包裹起来,也带回了某些久远的记忆。
很奇怪地,当元玉仪抱紧他的时候,长恭记起的却是那个懵懂燥热的夏天,那一桶清澈透亮的水,还有那个女孩子额间那一点嫣红如血的胭脂记,然后才想起来自己应该把眼前的这个人推开。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眼前这个人总归是他的继母。
然而就在长恭伸出手的一刻,元玉仪的手却环绕上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吹气如兰地低语道:“你越来越像你的父王了。有时候连我都快要分不清楚,你究竟是高长恭,还是你父亲。”
长恭心中顿时一凛,下一刻已经坚决地把元玉仪推开了。他胡乱地擦了擦嘴唇,扭开头说道:“公主,我们逾矩了。”
元玉仪有些惊讶地挑起了眉毛,随即像很多年以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