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已经有了细微的变化——他在生气。
当裴棠的手捏上那个男孩儿的脸,陈舒颜甚至失态地愣了一下,而张怀义看向裴棠的眼眸已有山雨欲来的压迫感。陈舒颜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餐盘,心里已是一片兵败如山倒的荒凉。
她一直以为,是裴棠用了手段,靠美色引诱张怀义。所有的绯闻与暧昧,都是裴棠主动为之。但原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从始至终裴棠都没有多么在意张怀义,一直想要靠近的人,是张怀义。
想起自己自从见到张怀义第一眼开始的都有示好,以及自作聪明的暧昧,陈舒颜羞愧难当,裴棠没有跟她正面交锋,甚至没有对她表现出任何敌意,但是她却觉得自己在裴棠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与陈舒颜不同,此时此刻的裴棠,脑海里全是裴太太,任何人都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车开出去上了高速,安迪终于打通了裴正的电话。
“你有没有怎么样?”安静的空间,放大了安迪的焦急。
裴正皱眉,“我能怎么样?”
裴正好好的,安迪的心一下子放回肚子里,看了一眼旁边的裴棠,讷讷道:“裴棠说家里出事了,我看她一脸焦急,所以……”
“你都着急了,怎么稳住裴棠?”裴正非常清楚裴棠对裴太太的感情,这会只怕是已经吓傻了,因此不免有些迁怒安迪。
安迪在别人面前是嚣张跋扈的,但在裴正面前就不一样了,她压低了声音,委委屈屈地说:“哦,知道了。”
想着她也是关心则乱,裴正微微叹息一声,态度软了下来,“我没事,就是我妈她突然晕倒了,这会在急救室……”裴正顿了一下,心中的担忧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你好好陪着她,开车慢一点,我知道你们很急,但总归也不急在这一时。”
安迪挂了电话,看裴棠仍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想安慰她,却找不到语言,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语言的苍白,文字的无力。
“我哥……我哥怎么说?”裴棠从来没有这么慌过,她所有的母爱都来自裴太太,虽然很多时候她们之间并不亲密,但是只要裴太太还在,裴棠就是无比安心的。如果……如果裴太太有任何闪失……裴棠不敢想下去,她觉得自己无法承受失去裴太太的痛苦。
裴棠一直都清楚,于裴家而言,她的存在尴尬又莫名,但是从小就缺失亲情的她,渴望那份触手可及的温暖,所以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裴太太伸向她的手。当年,她从一个清冷到只见得到保姆的家中脱离出来,走到了一个有哥哥妹妹和妈妈的正常家庭,哪怕知道那个母亲不是她真正的母亲,她也要拼命抱紧她。她收敛了所有坏习惯,按照裴太太的要求吃饭睡觉学习。虽然很累,但是她是幸福的,那种有人管,有人安排的幸福让她每一天都像是重生,她终于脱离不管成绩多么糟糕,吃相多么难看都没有人过问的麻木日子,终于感知到自己真真实实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后来被裴太太抛弃,儿时那种没人管束的恐惧向她侵袭,她感觉不到自己存在,她活得很艰难。直到再一次遇见张怀义,她用了所有力气来爱他,在失去裴太太母爱的那一刻,再一次抓住了张怀义这根救命稻草,感知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但是,张怀义辜负了她……她现在只有裴太太了,是裴太太赋予了她第二次生命,她不能失去她。
“你哥说,让你冷静一点,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看着裴棠难看的脸色,安迪忽然觉得心痛。裴棠从未露出这样绝望的神情,哪怕和张怀义分手,她也是镇定的,这一刻她明显感觉到裴棠坐立不安,似是马上就要崩塌了。
裴棠点点头,低下头去便不再说话。
张怀义揪心地看着裴棠,他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凉透了,他心疼地问,“裴棠,你很冷?”
“有点。”裴棠后知后觉,此刻她的后背发凉,整个人冷得有些发抖。
“把空调温度调高。”张怀义吩咐完何尚文,脱下外套盖在裴棠的身上,然后将人揽进怀里,低声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有我,不要怕。”
理智让裴棠推开他,可这一刻她好慌,慌到想要抓住点什么来抵抗那种源源不断传来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