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我那好姑姑好恩师南宫璃是如何暴病身亡的?”
哐哐——哐——
狂风猛推窗扇,仿似冤鬼集聚于外,想要冲破这道阻拦,入堂申冤。
南宫珞不悦地皱皱眉,“秋婆子,”右侧暗门似乎被人推开了,“找几个人把这窗和门上的缝隙给我堵严实喽!什么破地方,连个像样的客栈都没有,门窗都封不严实。”
秋婆子从正门出去,大约是找店家要棉条。门一开,狂风卷着雪粒密密扑来,甫一打在脸上,尚未觉察到凉意就已化为一滴温热的水渍。
乔笙屈起食指,用一侧指腹轻轻刮去面上的点滴湿润。
铺着柔软的毛毯,供着温热的地龙。奴仆环绕,夫婿承欢。即便如此南宫珞竟还嫌“破”?
看来当了家主,又有阿爷撑腰,南宫珞是愈发的无法无天了。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冻消南宫珞讲故事的热情,她就是要让乔笙心灰意冷,这样她才痛快!
想和她齐名?
做梦!
“我那好姑姑,人长得倒也不错,就不知道为什么,都半老徐娘了还不愿外嫁。起先我还以为她是醉心制灯,无意婚配。可后来……”
南宫珞仿佛想到了一件很可笑的事,笑得张扬至极。在乔笙听来,每一声都似嘲讽。她一闭上眼,当年醉春楼的那荒唐一幕就会重现在眼前。
就连当时阿娘的低泣声都清晰地萦绕耳畔。
“可后来她竟勾搭了有妇之夫。而且命不好,偷|情的时候遇上歹徒,一命呜呼了。”南宫珞哧哧笑起来,“说来那奸|夫我也见过,确实是一表人才。若是能年轻上个十来岁,我见了必也会为他倾心。”
风吹的烛影微微晃动,南宫珞掀开锦被,赤脚踩在柔软的毛毯上,腰肢轻扭,幽微烛火在她周围拢出一圈暗淡的光晕,朦胧的身影走起来款款生情,骨子里都透着妩媚,如要索人性命的魅妖。
“你说可不可笑,一个妻贤女孝,一个匠心独具,明明都前程似锦,可惜……”她款步走至屏风前,妖艳长眸微挑,隔着一层轻薄纱绢,凝神看着屏后之人,“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杀起人来,真是无情呢!”
乔笙都能想像得到南宫珞的神情是如何的讥嘲讽刺,向来平淡无波的眸子里,繁杂幽微的情绪逐渐涌起,一点一点,从微芒到炽热,逐渐疯狂。
紧缚在一处的手握紧成拳。
呼吸也愈加粗重起来,如鲠在喉。
阿爷与南宫珞的风流韵事曾被作为街头巷尾的热谈,可当初她被关押在地牢里,不曾亲耳听闻,便可装作不知。
可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纵使阿爷有错,也轮不到她南宫珞随口作笑谈!
儿时阿爷待南宫珞也是极好,次次入京都不忘给南宫珞带宣州的新鲜吃食与小玩意。都说人心肉做,可她怎能对阿爷这样无情!
乔笙突然为阿爷感到不值。
她怒视着床侧高立的两根细烛架,这让她想到黢黑牢壁上嵌着的两盏油灯发出的微弱的光。
地牢里没有地龙,京都的寒风又总是急吼吼的,不讲半分情面,冷心冷情卷着飞雪往牢里送,若非当初她一直坚信阿爷阿娘不会通敌叛国,两月的时间,她决计是熬不过的。
就连后来流放时,干了四十余年的老狱卒都说她是个硬骨头。
可那双老而浑浊的双眼里却没有半点赞美或是同情。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老狱卒的意思是:好人命不长,祸害活千年。
她这个罪人之后,不配活在世上。
这些年,再没有一个眼神比那双浑浊却恨意不减的眼睛更伤人了。
一颗心仿佛在被万蚁啃食,乔笙含泪闭紧双眸,用仅剩的一丝理智对抗着喧嚣失控的情感。
她绝对不能现在与南宫珞对上。
南宫珞对乔笙的痛浑然不知,只当她是彻底对男人伤心欲绝失望透顶了,便最后补了句作结:“可惜当初我远在宣州,没瞧见我这好姑姑风情万种的模样。啧啧,真是遗憾呢。”
犹如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开。
屏风后,一双泪盈盈的眸子猝然睁大,黑瞳仁幽深晦暗,却因中央的一星烛光倒影而莫名闪耀。
南宫璃死的时候南宫珞在宣州?
南宫珞在宣州!
多年前的一幕飞快在乔笙眼前闪过。
白墙黑瓦,石狮傲立。一位衣着华贵的夫人领着个十岁左右的红衣小姑娘进了府门。
当时她与阿娘恰恰乘车经过,她还嚷道:“阿娘快看,是珞姐姐!”
阿娘笑着拍她脑袋,“傻璨璨,只看个背影就知道了?也不瞧瞧载她们来的马车,你何时见过南宫家的人乘这般寒酸的马车出门?”
她顺着阿娘指的方向看去,果如阿娘所说,府里的下人正指引着一辆马车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