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羽田机场日夜繁忙,人群川流不息,一架又一架飞机承载着无数鲜活的生命在这里起飞降落,只留下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等待在巴士站点的拥挤人群合起来看是灰色调的,似乎要与他们手中乍看上去如同复制粘贴般的黑色、白色、灰色行李箱融为一体。深蓝色的大巴车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和排气管喷出的黑烟缓缓停下,眼中有着通红血丝的年轻驾驶员上半身前倾,几乎是要去拥抱方向盘,伸长的双手却离开方向盘自然垂下,神情呆滞地侧着头,看车马劳顿的旅人以一个自发生成的、钟摆般的节奏鱼贯而上。 直到他看见一个格格不入的少女。 少女穿着寻常可见的红色上衣和白色牛仔裤,带着一顶显眼的宽沿帽,低梳着一个丸子头,毫不遮掩地露出青春洋溢的面容。她画着一点清淡的妆容,眼角处在阳光的照射下有细小的亮片闪烁出似有若无的光芒,脸颊上的红晕让人一时分不清楚是天然健康的光泽,还是流水线化妆品的功劳,却能分明看出她形状姣好的嘴唇上蒙着一层亮晶晶的水润色泽。 无论谁来看,都不得不承认少女自然是极好看的类型。但真正将她与周围人划出界限的并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脸上充满期待和希冀的神情。那副神态像是能岸边灯塔上骤然亮起的灯光,仿佛能穿透重重迷雾,照亮少女手中怒放的百合花束。少女轻装简行,只背了一个双肩包,空出的双手无比珍惜地捧着新鲜的花束,让人不禁猜想这束花将要从少女手中交向什么人,才会让她露出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 年轻司机的目光理所当然地也被这一抹灰调中的亮色吸引,他眯了眯眼睛,慢慢坐直了身体。他目送少女在巴士靠后的地方落座,然后低头在自己的手机上摆弄了一会儿,才发动汽车。在行驶过程中,他的视线时不时通过后视镜落在少女身上,却似乎是因为视线隐蔽而始终没有引起已经戴好耳机的少女的注意。机场巴士只在东京市内经停三站,都是相对繁华的市中心。少女在第一站就下了车,她纤长的身影倒映在车身上,和车内继续前进的人们相互交错,本应像每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一样,不再有所交集。她在车站等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但最后却独自一人离去,住进了步行十五分钟左右的一家小旅店内。 少女按照预定办理好入住,满面笑容地走进旅店内的电梯。电梯门在她眼前合上,铜色金属内面模模糊糊映出她的身形,却异化成一个看不清楚容貌,只能看清衣着轮廓的图形。 “有马前辈,你说我们这算钓鱼执法吗?”少女笑意温柔,轻声调侃道。 “不算,我们这是正常调查。”少年认真的回答从耳机里传来,“我已经跟上他了。” “接下来的工作辛苦前辈了,确认好地址和目标一定要等我过去再动手哦。” “……我不会打乱计划的。” “以防万一,以防万一嘛。”天羽真理伸开双臂,用信任背摔的姿势倒在旅店的床上,在耳机中发出一声闷响,“前辈加油!” 回应她的是电话挂断的声音,天羽真理笑了笑,把手机扔在床头,竟然在百合花香中安稳地睡了过去。 夜色四合,辛苦工作了一天的人们陆续回到家中,饭菜的香味从家家户户的窗户中飘出来,仿佛能钩织出一张无形的网带,拴住人的脚步。这个区域算是城镇中的老街区,一幢幢两层的一户建挨得很近,看上去都有些年头了。 “您好,您的快递麻烦签收一下。” 门铃锲而不舍地响了好几遍,才有一个年轻的男人叼着烟,一脸不耐烦地打开了门:“都说你送错了……” 年轻男人的话戛然而止,他的目光落在蓝发少年手中用牛皮纸包得极好的百合花束上,一时有些错愕。他认出了那束花,它白日里曾出现在巴士上的少女手中,暗中成为了她被拣择的签印。 他身后,面容相似的年长者因为年轻男人突如其来的沉默而从屋内探出头来,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蓝发少年身后的红衣少女四目相对。屋外昏暗的路灯和屋内暗淡的白炽灯用不同颜色的光线将四人划出界限,而这界限却因为光线同样的暗弱而显得暧昧不明。 年轻男人把视线从百合花转向门外的少女,困惑和惊讶在他脸上相互混杂,最终定格成孩童看见新的洋娃娃时惯有的快乐笑容:“是你啊。我刚才还在说今晚就去旅店找你,没想到你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了,实在是太好了。” 虽然天羽真理手中的花束换成了一柄长刀,但她脸上明媚的神情却与白日在大巴车上时一般无二。她粲然一笑,手腕翻转,刀锋向下,连助跑都不需要,就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房门。有马贵将听见身后风声,时机恰好地错开半个身位,有意堵住年轻男人逃出房门的路径,方便天羽真理一脚将门口的年轻男人踹进房中。猝不及防的年轻男人在跌倒的瞬间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