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3)

时下春秋正盛,百家争鸣,辩论作为一种重要的文化策略,在书院里卷起了一阵盛大无比的辩论之风。除了学业排名,辩论赛中的亮眼表现也可为成绩加分。

睢竹归石枚琛彼此对视,心中有数,一口答应下来。

枚琛平静一步迈出:“我先来?”

冯赆微微冷笑:“不,我要同时辩你们三个。”

看这三个新来的身高超自己两个头,他不甘落后地踩着一张小板凳,提足了气上阵。

一般这种交锋里,看在同门的份上,大家皆维持着尊重雅量的君子之仪,擦出再大的火花,也不至于刁钻刻薄,冯赆对于挑战的欲望却是异常的强大,题目发起以后,他就开始一通连珠枪弹似的输出了。

言辞运用得恶声恶气,与其说是辩理,不如归为驳难。

三人互相交换一下眼神,都觉得非常有趣。

他们岁数和见识不是白长的,每人寻得冯赆话里的一个破绽,基于各自理由作出快速的拒斥。

冯赆字字句句丝毫不肯放松,他不仅自以为天赋异禀,他着实聪明得惊人,八岁竟已博览群书,对历史典章文物知之甚多,侃侃而谈,舌战三士,随时随地从各种或经典或偏僻的书籍中找出根据。

书院的师兄们对冯赆憎厌归憎厌,有一点不得不承认,那就是听冯赆又精准又伶俐的辩论确实会大饱耳福。他反应奇快,以史为鉴,以典为范,以物借喻,多少双关妙语都信口拈来——配合他冷嘲热讽的语气,往往能把对手逼得羞愧欲死。

睢归枚三个不知道,冯赆无惧以一挑三,是因为他胸有丘壑,洞知弊病,擅长吸取对方多人的不同观点,使对方自相矛盾,首尾乖互,最终关联到自身主张中,轻轻松松坐收渔翁之利。

冯赆用惯了这套“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方法,从前听他辩论的师兄们仿若一群芦苇,不管不顾只往北风倒,如果今日他们偷听到四人一番有来有回的精彩辩论,他们会发现自己变成了有思想的芦苇,谁说话就想站向谁。

冯赆险些汗流浃背了,他遇到对手了,还是三个。

睢竹的语言雄深雅健,枚琛的语言简洁涵蕴,归石的语言则像金石一般振响。

按理来说,睢归枚这仨既有不同的立论,寻机拆解是不难辩倒的,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双方交锋越发激烈,对面三个谈兴仍是浓浓不倦,冯赆却慢慢地有些勉强了。

他们的“矛”和“盾”是各种材料,例证,数据,产生自各界各层的交际之中,冯赆从未在书本上学过,单靠语言的铺陈,远远不及他们条理清晰,论证有力。

即使费尽心机抓住了他们的“矛”和“盾”,一时也不知怎样深入对方去拆解,怎样控制它们交相抵击。

到底是对方年纪和眼光更远一分,而他从小被圈在书院里,见闻较窄,有些事情未曾去体会,有些理解不足为凭证,自己的底气也逐渐不济了。

对面三个依旧游刃有余,甚至话里含笑,有点儿像在逗耍他的意思。

冯赆目光愤然,愈加据理力争,一直到他急中生乱,激动过头说错了一个例子,话出口时,他脑子瞬间反应过来,险些咬着了自己的面腮。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居然要一朝跌足了。他的逻辑就像一件无中生缝的天仙衣服,嗤啦一声狠狠裂开了。

三个人明显听出了这个错误,没有乘机拿住他的小辫子对他发起群攻,而是都一齐静默下来,目光炯炯很感兴味地瞅着他。

冯赆与三个人针锋相视,脸上不显,心中却难免有点儿发慌,是那种他久违的、一被逼急了就会袭来的间歇性疼痛。

他很久没被人逼到过这份儿上了。

冯赆性子向来骄矜,就算三人才识当真强胜于他,一下子也是不愿服输的,故而越发感到耻辱和委屈。最糟糕的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脸红,当他感觉呼吸困难,耳鸣声嗡嗡震动时,自己半边发烫的耳朵也正毫无遮掩地暴露于三个少年的眼光底下。

于是他羞怒难抑,猛然掉转了身去,不肯再正视他们。

睢竹内心自然充满愉快,这已是他们第三次见面,这孩子不住地令他感到惊异。他弯下腰,对冯赆伸出一只手来:“不必介怀,我们既比你大,又是从外边来的,无论年龄见识,都有胜之不武的嫌疑。我听闻你在北院排名第一?从你的学问思辨能力来看,确然是名副其实了。”

归石抱着双臂,戏谑地笑道:“排名榜已经新出炉了,明知道自己会输,怎么还敢来找我们挑战?”

冯赆牙齿兀自颤兢,竭力平复着自己的胸腔。

枚琛察觉到有异样,双眉一蹙:“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

冯赆狼狈地擦了一下眼睛:“我只是不信我会输,不过,我也不是输不起!”

丢下这么一句话,他便跑了。

据传,这冯赆是战争中的孤儿,被公羊伯骛在书院抚养至今,因为性情冷傲,举止怪僻,成了同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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