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茴没见过陈决脆弱的样子，或者说，没见过他真正脆弱的样子。
是上车之后，车子很久没有发动，时茴才察觉到不对劲。
她不知道陈决那种红着眼眶发呆的行为，算不算是哭泣。
她还是给他抽了两张纸巾，“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那不是你的错。”
如果现在情绪失控的人是哪位室友，时茴会温柔拥抱她们。
请她们吃一顿或者几顿好吃的，陪她们发几句牢骚，她们就能好起来。
但这个人是陈决，时茴在行动的分寸上有所犹豫。
陈决掌心越过纸巾，直抵时茴手腕，身体往她肩头靠过来。
“你是相信我的对吧？我什么都没有对她做过。”
时茴轻挠他的头发，“当然。我都不信你，还有谁会信你。”
她笑得有点得意，有点甜，可惜他都看不到。
他沉溺于她的温柔，很久。
时茴看着停车场里的车，一辆又一辆被开走。
车灯一下又一下地晃过他们眼前。
陈决忽然把车座靠背下调，她以为他又要开始他最爱做的事情。
但是没有。
没有亲亲没有抱抱，没有更进一步的抚摸。
他只是牵着她的手，靠在她肩头，把高中时候的事情娓娓道来。
车库里已经没有什么车了，车里静得只能听见风声、呼吸声和讲述声。
故事不算有趣。
就是那种普通的，纯情男高招惹高阶太妹。
发现不对决定疏远，却难以抽身。
最后被玩弄股掌的故事。
只有他夹在中间的哽咽和抽噎，格外打动人心。
时茴意外的一点是，陈决看起来不像那种受过校园暴力的人。
他对陌生人好像没有什么戒心。
这或许是因为，他对谁都没有期待。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爸妈都不相信我。
“只是因为，她是女孩子，女孩子不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
“他们就要拉上我一起，在她面前低头。”
“我参加任何活动、任何竞赛、任何夏令营，没有人跟我组队。
“我所有的申请文书都被同学改写，拿出去胡乱传播。
“我所有的课业都没办法顺利完成，学校不接受一个人的小组。
“转到别的国际学校，同一个圈子的事情，几乎是迅速发酵。
“最后我只能参加高考。”
“小茴，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学生，尤其是女生。
“他们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思想。”
时茴将冷漠藏于黑暗之中。
那你就可以这样伤害我的感情吗？
在你眼里，我又算是什么？
我与她们，又有多少不同？
她不再想知道答案了。
但她牢牢握紧他的手，把他从车座上拽起来。
打开车门，她绕到他那一边，敲开他那边车窗。
“陈决，你坐到旁边去哭，我来送你回家。”
陈决调整椅背，让出驾驶座，牵起她的右手，用力摁了一下钻戒。
“我希望你能一直戴着它。”
时茴再次把他抱进怀里，“我会的。别难过了。你难过我也会难过的。
“她们不信你，我信你，你在我这里，永远都是清清白白的。”
她咧开嘴角，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陈决用力地抱紧她，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黑暗之中，时茴的手机屏幕亮起。
「Vera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头像上一个混血女孩笑得肆意张扬。
备注写着：“陈决死的那天，能不能让我补一刀？”
时茴摁灭手机屏幕，莞尔一笑。
那就让薇拉成为刺向陈决的最后一刀。
省得脏了她的手。
-
酒会结束后，考试周的最后一周，陈决都和时茴在一起复习。
最后几门考试顺利通过，时茴有让他门门七十分以上的把握。
先考的科目已经渐渐出分，补考报名也正式开始。
这天，时茴正在图书馆帮陈决报名补考。
让陈决自己做《回归分析》的习题。
陈决做不出题，总是心不在焉，时不时看向手机。
直到江寻忽然出现，他端来一杯生耶拿铁，递到时茴面前。
如同上次一样，轻叩她眼前桌面，俯身下来看她，“我有话跟你说。”
陈决比时茴的反应要快，他探过身子，“什么话我不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