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墙红瓦庭院深深的皇宫大内,供王公贵族戏耍马球场的西面一角,杂草丛生中有一个隐蔽的可供一人一次性爬过的狗洞。
望宁发现它的时候是去年冬天,今年春上的时候,她又有意撒了些草种子在那。
到如今朔风吹过几阵,这些枯草黄藤竟也完完全全将这隐蔽的通往宫外的路遮挡住了。
皎洁的月光被寒风吹的藏在浅浅的一层云中,时隐时现的,进照着这皇宫中条条笔直宽阔的巷道。
酉时三刻,望宁穿着水芸的一身浅蓝色一等宫女的宫装,特意靠着高高的红色墙,隐在了月光照不到的一边。
时间好像过得特别慢,慢到望宁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心跳的次数。
她一动不敢动,北风吹得劲,路边的小水洼几乎被它吹得结冰,望宁却被它吹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一个身穿戏服,头戴重墨油彩面积的戏伶步履匆匆的出现在巷道尽头,出现在皎洁的月光之中。
望宁这才扬手,从暗色之中显了出来。
未到戌时,沈氏姨甥二人便已经麻利地从那狗洞之中钻出。
与这皇宫正门,仅仅只相隔着几千米了。
如此这第一关就算过了。可望宁脸上却并没有丝毫的轻松之意。
按照计划,此时马车应该停在了宫门外,可戌时宫禁,她们没有多少时间了,而且在这少的可怜的不足一刻钟的时间里。
姨甥二人有可能会遇上巡逻的禁卫军。更别说姜衍随时有可能发现她们已经出逃。
少女把头埋得极低和戴着面具的太后娘娘一前一后的走着。
所幸今日是太后的寿宴,皇帝大摆宴席,宴请群臣极其家眷。
各司各部的宫女太监都忙地脚不沾地,晕头转向。
因而望宁二人如此时刻走在宫殿巷道两边竟也不算太显眼。
“简简……”
宜太后没有把面具拿下来,她在这皇宫里生活了十几年,一路从妃位、贵妃,到执掌凤印,以太后之尊入住寿安宫。
六宫之事她不知处理了多少,也不知多少太监宫女早就把她的面容记在了心里。
因而宜太后不敢赌,她不能拖累简简。
隐约之中宜太后好像听到了脚步声,正想要出声提醒望宁,就听一道粗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什么人?哪个宫的?”
接着是盔甲移动时碰触的声音,没等望宁回头,几个身穿轻软甲的侍卫便已经站在了望宁面前。
只是普通的巡逻禁卫军,望宁略略松了一口气,听到铁甲之声时,她还以为是姜衍的御林军。
看样子她们出宫之事还没有败露,望宁定了定心神,朝那禁卫军的头头福了福身子,“回大人,寿安宫的。”
这巡逻禁卫军原是没注意到她们的,只是见这二人步履匆匆,又偏走在影子里让人看不清面容服饰,这才起疑心问了一句。
可是等这领头的小首领微微靠近之时,心下便已经有了悔意——
这满内宫的巡逻禁卫军,谁人不知晓行礼女子身上这件水蓝色银丝花纹的宫衫。
听说满皇宫这种样式的宫衫也就只有两个人在穿,而这两个可都是皇帝面前的红人。
说的斯文一点,那是上达天听;那要翻成大白话,可不就是吹耳旁风嘛。
那种人哪是他们这种十年见不得皇帝一面的人能够惹得起的?
因而这位刚刚还说话故意粗声粗气的首领,即刻敛了脾气,“哎呦,是寿安宫的姑姑。”
他尴尬笑笑,眼睛没敢看望宁,却在戴着面具穿着戏服的宜太后身上扫了一圈,“您莫怪,我们这也是例行公事,这么晚了,您去哪儿啊?”
从那日望宁去广阳殿偶然撞见巡逻侍卫对水华的态度,她就猜到这身衣服能够帮自己的忙。
如今见这首领这般态度,心下更是放宽了些。
“嗐——”她的脸依旧隐在阴暗处,模模糊糊的让人看不清楚,“别提了,这不是要给太后表演参军戏吗?”
“人都到宫里了,发现关键的道具没有拿!”望宁拍手又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哦!”
禁卫军首领故作恍然大悟。
心中明了这是这位寿安宫的姑姑在给自己台阶下,人家是什么身份?
就算不搭理自己,径直走掉,他还能有本事告到皇帝那里去?
于是他见好就收,顺梯而下,“皇上、太后的事情,那可是顶顶重要的事情,那小的就不耽搁您了,您且走吧!”
闻言望宁勾唇,她知道这身衣服好用,但没想到能够好用到这种地步,正想着做戏做全套再和这位首领讲几句告别之语。
就见其突然伸手拦住了她。姨甥二人心下皆是一跳,戴着有彩面具未曾说过一个字的宜太后,微微往前站了站,先把望宁挡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