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可是不敢喝了?”苏如笙笑得像只狐狸。
“不用怕,若不是对酒有颇深的造诣,是发现不来的。更何况,发现了又能如何?咬死不认罢了。”
望月被激了一下,抿着嘴道:“有什么不敢的?!只是、只是……官家的酒,自然要封在地里,等上个几年,再尝尝的。”
话虽这么说,但望月确实是怕了。
偷喝官酒,既不是皇家血脉,又不是权臣人子,倘若被发现了,最少也要被治一个大不敬的罪过。
望月可不敢。
说到底,她又不是什么公主王姬,只是个普通女子罢了。
可她偏又天生骄傲,不愿被苏如笙看轻,说什么也要把这坛价值千金的好酒埋了,要等到过几年再开。
苏如笙微笑点头,也不戳破:“那自然是很好的。”
于是,在一个悄无声息的夜晚,一对新人拿着铁锹和铲子,跑到庭院中挖洞。
望月干的很是起劲儿,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扛着铁锹,吭哧吭哧地挖着土。
待洞挖好了,两人身旁堆着一个一人高的小山。苏如笙挽起袖子抬着官酒,如霜的手臂暴露出遒劲的青筋。
看得出他十分用劲,但他仍旧是风姿翩翩,面容露笑,仿佛在抱着一团棉花。
望月依依不舍地看着这坛美酒,又看着脚下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长叹一口气:“放下吧!”
苏如笙却没动,他转过身,语气中带着些试探:“如此好酒,就这么埋进这暗无天日的土地里,岂不有些可惜。”
此时刮过一阵夜风,闻得望月有点儿飘飘乎醉了,她低头思索一阵,依依不舍道:“是啊,不如……”
抬眼看着苏如笙,他笑得十分暧昧。
心一横,干脆闭着眼睛说道:“不如我们尝尝味道,再埋进去吧!”
反正又不会被发现!
今朝有酒今朝醉才好。
月色如豆,一把木瓢舀起了许多波澜,一弯明月藏在酒水深处,柔和的月光与酒香混合在一起,沿着夜风幽幽飘香。
望月饮了一瓢,只觉得喉头滚过冷香,有些飘飘然起来。
她就这么把木瓢递给了苏如笙。
苏如笙沉思了一瞬,凝视着瓢沿那抹湿漉漉的唇痕,像是盛开的一枚水色梅花。他竟是慵懒一笑,唇瓣就这么印着那朵小小的水痕喝了下去。
望月看得心中荡漾,已然有些醉了。她笑嘻嘻地说:“味道甘美,口感丰富有层次,这官酒,要是能天天喝到就好了。”
此刻天空洁净,月柔星繁。连成片儿的乌云遮住了屋檐,微风中飘来婉约的酒香。
苏如笙微笑不语。
望月继续畅想起来:“你说,要是我是王姬,而你,是什么位极人臣的大人,那样该多好,我们岂不是天天能喝到官酒。”
苏如笙面色不变,轻轻反问:“是么?”
“是呀。”望月依旧是笑嘻嘻地,“那样的话,岂不是每天都有美酒、美月,还有美……美……”
刚想吐出一个“人”字,苏如笙锐利的眼风回望过来,望月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酒醒了一些,连忙咬住舌头。
苏公子如此有君子之风,怎可出言调戏,这样不好不好。
苏如笙却好像并不介怀,轻轻地笑着:“是啊,确实是好酒。不过,不必等到成为什么公主王姬、人臣权王,旁人有旁人的身不由己。”
望月笑道:“是啊!公主也有公主的烦恼,权臣也有权臣的烦恼,方才是我想当然了。”
苏如笙并不反驳,抬头指着那轮明月:“今天是满月。”
望月点头:“嗯。”
苏如笙淡淡地说:“人的一生能看到多少次满月?大概二十次,然而这些都看似无限。我想说的是,今宵今夜,你我二人,这样便很好。”[1]
这话竟透露出淡淡的哀婉。望月酒醒了一些,有些讶然,又有些明了,她重重地点头,与苏如笙品了一会儿美酒美月,便将这坛禄光酒埋在了深处。
看着苏如笙认真而凌厉的侧脸,望月思绪飘飞了一阵。
等到彼年彼月,这坛美酒重见天日之时,是否还能和古人重饮此酒?
不过她随即又淡淡的释然。
从今日起,他就是她的夫,而她是他的妻。哪怕是虚假的,但也一定会是一段惊心动魄的人生体验。
如此,便好。
回到卧房,两人身上已大汗淋漓。
那红色的喜服上也沾着些泥痕。
而问题在于,他们毕竟是假夫妻,这卧房里也并无隔板屏风。
倘若需要沐浴,这就是一个较为尴尬的问题。
两人心照不宣地静坐了一会儿,最终苏如笙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我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