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曜环顾四周,十分想找个地方出气。可是,这事和苏如笙无关,也和望月无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以违抗。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索性抽出配剑,将房中一张木桌劈了个稀碎。
这举动来得突然。苏如笙面不改色,望月面容无奈,而陆柄忍不住缩在被褥中抖了一下。
裴曜如霜般的眸光扫来。陆柄自知不该就在这里,抱了保拳,胡乱穿上鞋绕过三人出了门。
“裴小侯爷,如果人人都能通过撒气解决问题,那么世间将会不费吹灰之力变成大同之地。”苏如笙道。
裴曜冷漠地抬眼:“那么苏公子满腹诗书,足智多谋,定有什么好对策吧。”
苏如笙只是微笑,不曾回应。
望月觉得十分无奈,又觉得十分荒唐,她开口打断二人针锋相对:
“裴曜,所以我的无奈,你应该能理解吧。作为女子,你们男人,凡事看上什么人,自然是能千方百计地将她抓来,要么做妻,要么做妾,总之,都是有法子的。”
顿了顿,望月垂眸,“而我,连支配自己的自由都不曾拥有。旁人怎么想,我不在乎,可我必须招婿,必须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虽然这所做的一切……都抵不过我爹爹的一句话。”
裴曜沉默许久,竟无法找出一句话来反驳。
因为她说得对。哪怕望月真如所愿嫁给自己,那是她想要的么?
她,无法反抗。
她是临安城最富有的小娘子,有绫罗绸缎、珠宝玉簪、椒房宝阁……可是,她甚至无法左右自己的人生。
她虽然与自己两小无猜,可是那个在草地里赤脚疯跑的野丫头也会长大。这丫头,外表端庄羸弱,其实和自己一样的倔强,一样执拗。
可是,她所面临的困境,永远比他更多。
裴曜站了好一会,忽然抬头叫道:“望月……”
望月凝视着他,明媚笑道:“其实,已经有办法了。”
裴曜呆住了:“什么办法?”
望月迅速与苏如笙对视一眼,接着她附在裴曜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
裴曜听罢神色复杂,他看了看望月,又看了看苏如笙,问道:“……当真?”
望月点头:“当真。有了‘婚姻’这份契约,我就可以保留最大限度的自由,就像是……像是,戴着镣铐跳舞!裴曜,到那天,你愿意帮我吗?”
裴曜道:“望月,为什么不找我?”
望月有些恼怒:“你又不愿为我入赘!”
半晌,裴曜颓唐地点点头:“好,我帮你。”
望月正要欢喜地笑起来,裴曜身影一动,剑光却骤然擦过她发丝向后飞去。
望月忙向后看去,只见裴曜将寒刀架在苏如笙喉头,双眼猩红:“假夫妻自然是假夫妻。你若是想对她图谋不轨,或违背她的意愿……”
那刀柄嵌入苏如笙喉头,只要略微偏移一寸,便能破肉见血。
苏如笙面色不变,微微笑道:“若事成,我为赘婿,便是临安下九流中的下九流,不过无人在意的蝼蚁。要是惹望小娘子不开心……”
他抬眼看向望月,笑得风轻云淡,“大可一刀杀了我便是。”
那眼神看得望月心口一震,慌忙撇开头去:“我相信苏公子你不会……”
裴曜闻言缓缓放下寒剑,却仍旧死死凝视着苏如笙。
两人目光对视,一个冷若寒霜,一个笑容和煦。
互不相让。
裴曜一转身,单手扶着她肩膀:“望月,你嘱咐的事我会去做,并且,我会想出办法让你一生无拘。”
冷冷回眸,瞥了苏如笙一眼,“……至少,让你不用,戴着那无用的镣铐。”
说罢,不等望月回话,他便大步走出房外。
屋内,两人对视,一个眼含无奈,一个笑得惬意。
……
中元节那天,望府气氛其乐融融。
望厉饮完龙井茶,见府内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心中大为宽慰。
许朋替他泼掉冷茶,又替他烧水、烹茶,身影再也见不到平日里颐气指使的样子,低着头恭顺谦让:“家主请尝尝这汴京特产的新茶,哎哟,那可真是香气十足……”
望厉对这个准女婿还算比较满意。
听话,却胸无大志。这种人,只要给一点甜头,便最好掌控。
这是他特意为望月挑中的夫婿。
等望月再诞下一儿,自己这家业,也算后继有人。
近来虽然身体偶有不爽,但他相信,自己素来是康健之人,等他嫁女得婿,慢慢掌握女儿手中的造帛之法,便比起拿茶叶李、苗人风,财富更能上一层楼。
想到这,望厉瞥了一眼低头忙活的许朋,扶须笑道:“许朋,你来我府上做客这么多日,应该与小女打过照面了吧。